婚姻中的陌生人(第3/13页)

“他怎么不是贵族?!只不过不是你认为的那个原因!”

布拉措不再争论,不过夜宵也不吃了。因为他在外地出差好几天刚回来——贝尔格莱德有件事要解决——等他从贝尔格莱德回来的时候,讨论已经不再继续了。不过,这次从萨格勒布回来以后,他与母亲的争吵一直持续到深夜。

“这表明他在萨格勒布的情妇都要把他榨干了,”科罗信誓旦旦地说,“她让他精疲力竭,让他双膝跪地……不过萨格勒布那位……”

“真的?”

“要不就是,他爱上了萨格勒布那位!”

“你净胡说!我父亲尊重女人。你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讲述她们的光辉事迹的!”

我对布拉措·卡莱姆的维护实在有点站不住脚。我的论据听上去就像萨拉热窝电视台播出的电视剧《博学家》里的对白一样,空洞而不可信。

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待母亲非常随和。每次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一紧张,他们就比赛,比谁第一个到我这儿。有时候,他们两个都死死卡在我卧室门的门口。这一次,是父亲先来到我跟前,坐在我床上。我床头放着一本《外省人》,是黑特出版社出版的,他盯着封面上印着的“明星”鞋,对作为成年人的艰难展开了哲学思考。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根本的就是要成长,要站稳脚跟!”

“身材也要高。”

他看着我,非常严肃。

“我跟你说的不是身高,是人品。一个两米高的男孩子可能依然孩子气十足,而一个一米六的反而可能很成熟!你这么聪明,那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你是成年人呢?”

“一旦感官上得到满足,那么基本冲动、性欲……”

“你需要获取信念。那怎样才能做到呢?”

“对呀,怎样?我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有把握呢?”

“当你开始学走路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有钉了铁掌的鞋。”

“就像马那样?”

“别说蠢话!你走在人行道上,整条街都会回荡着你的脚步声!只凭这声音,人们就能看到你的自信!”

“不是吧?自信这事儿,能听见?”

“走路的时候,步子一定要有分寸,还要仔细听。你明白吗?”

“不明白。”

“控制自己的步态,暗暗地将右肩微微上抬,不过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我也得像你那样,用增高垫吗?”

“你知道的!那是因为我的脊椎,而不是因为身高!”

猛然间,我想起他讲述的关于女人的英勇事迹。毫无疑问,男人们的增高鞋垫与女英雄们的光荣事迹不无关系。为什么我父亲在讲述她们的事迹时会流泪呢?

“胯部不要动;人们都看着你呢,尤其是女人。她们喜欢听铁掌敲击地面的声音。”

“就像弗雷德·阿斯泰尔(5)?”

“跳舞让她们自在。不跳舞,就没亲嘴儿的事儿!”

只有在夏天,我才会恢复活力。我把高中四年级抛在脑后,就像一件被遗忘在火车行李架上的行李箱,而这列火车在行驶着,不知道它的目的地究竟在何方!只有莫莫·卡普尔的故事还一直那么鲜活。

一个酷热的七月清晨,我睁开眼看看闹钟,八点三十分。站在厨房里能听见周边的女邻居们正说长道短。

“莫莫·卡普尔在《巴萨尔》里讲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讲了在贝尔格莱德,学院院士们都有情妇。”

“都有?”

“他有点过了,不过我明白他想说什么。”

“在他看来,这种事藏着掖着并不好。”

“可如果他们把这种事情搞得人尽皆知,那人们就没办法再把情妇的事儿当话题了,尤其是如果这些院士是科学家。”

“科学家?那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真是什么都不明白。莫莫针对的不是情妇,而是那些伪君子!是那些没胆量离婚的院士!”

“那莫莫自己呢,他也是学院成员吧,不是吗?”

听到关于卡普尔的这些事,我突然生出个主意。这个点子妙极了,不过就是有些冒险。因此,哪怕我要去商店,都不走平日里那条路了。我翻过阳台,顺着墙上的排水管滑到二楼,再滑到一楼。至于那些没有被历史记住名字的女人,我一点儿都不想从她们身边经过。

我的两条腿一直把我带到商店;科罗和茨尔尼正在打牌。我得先确认一下他们是不是无所事事。我只要瞟上一眼就够了。不用怀疑,他们肯定会接受我的主意,都不用我费口舌。

“你过得怎么样啊,莫莫·卡普尔?”

“比你想的好。我有一个……下地狱的计划。”

“冒用他人身份,你知道会判几年吗?”

“不知道,不过现在,我们要关心的不是这个。”

为了我的地狱计划得以实现,我需要征得阿兹拉同意,让我去亚布拉尼察湖。

“学校周末不上课。”

“你真以为他会让你去吗?”

“他在哪儿啊?贝尔格莱德还是萨格勒布?”

“贝尔格莱德。”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要把话题转移到贝尔格莱德和萨格勒布上。

“我们是去钓鱼,又不是抢银行!”

“那你一到那儿,就去邮局给我打个电话。别让我为你担心!”阿兹拉把我紧紧抱在怀里说道。

科罗家里藏着一个小店铺,里面有在德国偷的各种各样的商品。在这些藏品里,我们找到了续写莫莫·卡普尔的故事所必需的西装。

“你们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儿啊?”科罗的母亲问。

“出去逛一圈!”

在戈里察,“逛”一圈的含义与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都不同。“逛”,不是因为好奇心而进行的普通意义上的旅行,也不是去探访某位家庭成员,更不是为了休息。在戈里察,“逛”一圈,是……入室盗窃!除非被送进监狱,否则的话肯定会满载而归。

“他们两个,罢了。出去逛,那就是他们的命。可你不一样,阿列克萨;你不会也想成为盗窃犯吧?”

“谁说我们要去盗窃了?”

“我说的。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而且我就这么说了!”

“妈妈,你就别瞎操心了!”

我没办法把视线从镜子上移开,我的两条腿开始不由自主跳起舞来,仿佛被弗雷德·阿斯泰尔附了身。

“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还真不错。”我故意提醒另外两位。

“可要是去入室盗窃的话,最好还是别了!”

“我父亲说,每走一步都该仔细品味!”

从诺尔马勒那车站出来的路上,我一直抬着右肩膀。科罗不喜欢这样。

“你有什么好显摆的?”

“显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