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2页)

我忽然觉得他身上有种东西吸引了我,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而这种魅力是我在第一次看到他时所未能发现的。再说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于是我说:“男士优先吧。”

“我的故事很简单。我出生在缅因州乡下,我们家有块传了好几代的土地。珍妮·特雷纳和我们家是邻居,都住在同一条路上。小时候她经常用纸团砸我,大概初中的时候,她突然不砸我了,结果我们就恋爱了。我们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一起上的纽约大学,毕业之后就在镇上的教堂里结婚,后来生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儿。”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但他努力维持着,并假装无谓地耸了耸肩。“有个司机喝多了,”他接着说,“越过马路中间线直接撞上了珍妮和埃米莉的车,两人当场就死了。我的故事也就是从这儿开始转折的。从那以后就剩我一个人。我搬到了西雅图,想着换个环境可能会好过些。如果你在偷偷猜我的年龄,我可以告诉你,我今年43岁。你看上去像个很注重细节的女人。”说完他向我这边探过身,“该你了。”

“我先从自报年龄开始吧,虽然我并不愿意。我今年46岁。很不幸,你从维基百科上都能搜到我的故事,所以我也没必要撒谎。我在华盛顿大学读的新闻学,毕业后进入电视台从事新闻工作,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直到后来混出了一些名声。我主持了一档很成功的脱口秀节目,叫《塔莉·哈特的私房话时间》。以前,我的生活里只有工作,但是几个月前,我得知我最好的朋友得了乳腺癌,就停下工作去陪她。显然在某些人眼里,这样做是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所以我一下子从昔日的大明星变成了今天的路人甲,我最落魄的样子反正你也看过了。我没有结过婚,更没有孩子;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妈妈,她叫自己白云,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没有提到和感情有关的事。”他平静地说。

“是没有。”

“从来没爱过?”

“有过一次。”我仿佛有些迫不及待。之后我又轻轻说道:“应该算吧。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因为什么没成?”

“我选择了事业。”

“哦。”

“哦什么?”

“只是觉得新鲜而已。”

“新鲜?有什么新鲜的?”

“你的故事比我的更悲惨。”

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脆弱得不堪一击似的。我把喝剩下的马丁尼放回桌上,站起了身。不管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我都不想听了。“谢谢你跟我讲相亲的事,”我说,“再见,格兰特医生。”

“叫我德斯蒙德。”我听见他说,但我已经离开桌子向门口走去了。

回到家,我吞了两片安必恩,然后便爬上床。

够了,别再提阿普唑仑和安必恩了,我不想听这些。凯蒂打断了我的故事。

这就是好朋友。她了解你,从里到外地了解。更进一步说,你能从她的眼睛里看清自己的人生。的确,凯蒂对我知根知底,总能想我之所想。她就是我的小蟋蟀吉米尼[3]。

“是,”我说,“我犯了些错误。但最坏的部分还不是药的问题。”

那会是什么?

我悄悄说出了她女儿的名字。

2010年9月3日

上午8:10

在医院,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强尼坐的椅子让他浑身不舒服,他尽量弓着身子,靠近塔莉的病床。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盯了一会儿。终于,他还是拉出联系人列表,找到了玛吉和巴德的号码。他们如今住在亚利桑那,那儿离玛吉寡居的妹妹乔治雅家很近。

电话嘟到第三次的时候,听筒里传来玛吉的声音,而且她听起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强尼!”玛吉兴奋地叫道,“你能打电话来真是太好了。”强尼甚至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笑容。

“嘿,玛吉。”

电话里停顿了一会儿,随后玛吉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塔莉,她出车祸了。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目前她在圣心医院。”他顿了顿,接着又说,“很严重,玛吉。她一直昏迷——”

“我们搭下一班飞机过去。我让巴德直接去班布里奇照看孩子们。”

“谢谢你,玛吉。你知道怎么能联系上塔莉的妈妈吗?”

“放心,我会找到多萝西的。玛拉知道了吗?”

一想到给女儿打电话的事,强尼不由叹了口气,“还没有。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乎这些事。”

“给她打个电话吧。”玛吉和蔼地说。

强尼道别之后挂断了电话。他闭上眼睛定定神。女儿现在的脾气非常暴躁,哪怕轻声慢语有时候也能激怒她。

旁边的机器发出有节奏的嘟嘟声,每一声都代表着它帮助塔莉完成的一次呼吸,代表着塔莉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而这希望,据贝文医生所说,十分渺茫。

关于这一点,他不需要医生来告诉。他能亲眼看到塔莉的处境是多么险恶。

万般无奈,他不得不再次调出联系人列表,拨出了又一个电话。

玛拉。

[1] KING电视台:位于华盛顿州的西雅图,隶属于美国全国广播公司。

[2] 诺拉·琼斯:美国著名女歌手。

[3] 小蟋蟀吉米尼:童话故事《木偶奇遇记》中主人公匹诺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