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奇怪的友谊(第3/11页)

“在事故发生的那一年,我曾经回来过。妈妈离开得太突然了。参加完她的葬礼回到家之后,我把家具又全都盖了起来。我倒是想好好收拾一下,但可惜做不到。那天晚上,我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坐在妈妈房间的门槛上,就那么看着她的床、她的书桌,还有她的椅子。我甚至以为自己能够感觉得到她就在那里,穿着她的浴袍喊我上床睡觉。人们总是要对自己喜欢的人说那么多毫无意义的废话,真是好傻啊!不过还有更傻的,那就是有些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最终却没有说出口。那一天晚上,我把心中所有的秘密全都吐露了出来。我多么希望她还能在这里,多么希望她还能跟我再多待一个晚上。那一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我恳求她原谅我没有更积极主动地了解她的近况,恳求她原谅我一心想跑到那么老远的地方去生活。正所谓树荫底下草木难生,而我的妈妈又是一棵坚挺的大橡树,因此,我以为自己迫切地需要去到另一个地方构建属于我自己的人生。而只有在失去了她之后,我才开始后悔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后悔那么久没跟她联系,有那么多心里的话还没有讲出来。妈妈是在我以为自己不再需要她的时候去世的。可是我错了。我的心里其实一直牵挂着她。在她房间门口沉思了很久以后,我又走进了她的浴室,在那里站了整整一小时,逐个地摩挲端详她所有的生活用品,她的牙刷、她的香水瓶,还有她那件一直没换过的浴袍。正是所有的这些细节都在残忍地提醒着我,那个我所深爱的人已经再也不会回来,我跟她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妈妈已经离我远去,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那些我们深爱的人,只要我们把他们放在心底,他们就永远也不会死去。你愿意带我去看看她的房间吗?”

“为什么呢?”

“因为,重新回到那个房间对你来说可能会是件好事,而你或许未必愿意一个人走进去。”

米利看着阿加莎,站了起来。

她们爬上了楼梯,轻轻地走在那段把米利和她妈妈两个人的房间分隔开的小走廊上。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在静默了一阵之后,米利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笑容。

“这里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说。

“哪些地方不一样?”

“现在,她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真的是空的了。之前我在这里待的最后那个晚上,她还‘住’在这里。可是今天,我已经感觉不到了。这么说来,那天晚上我对她讲过的所有的话,她都应该是听到了。”

“我对此深信不疑。”阿加莎表示。

“如果我一直待在圣菲的话,这里本来应该是我的房间。在妈妈住进来以前,是外婆住在这里。”

“她后来搬到哪里去了?”

“到市中心去了。妈妈告诉我说,外婆在失去了她另外那个女儿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了。那个时候,我想,妈妈已经怀上了我。”

阿加莎问米利是否可以允许她坐在她妈妈的书桌旁边。米利把一张椅子指给她看,然后自己走进了浴室。

“您休息一下,我要去找几样东西。”

“慢慢来,不急,我就待在这里不会动的。”

米利的身影刚一消失,阿加莎就小心地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把手伸进去摸索。

她并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于是又到两个窗子之间的五斗柜那里去找。接着,她打开了衣橱,在一个挂着V领衬衫和旧牛仔裤的衣架前面,整个人都呆住了。那天晚上,在跟三个朋友一起出去把炸弹投到那个夜里不开门的警察局时,她的身上就是这样一套装扮。她仿佛又看到了姐姐,那么美丽动人、情绪激昂、毅然决然地走出家门,去做她认为是正义的事情,因为就在此前一天,正是这个警察局派出的警察冷血地打死了三名原本在睡梦中的黑人学生。

她把自己的脸靠近衬衣,用鼻子吸着布料的味道,然后才把衣橱重新关上。她扫视了一遍整个房间,检查了一下床头柜里的物件,接着再一次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摸索着看里面是不是可能还藏有暗格。

“您这是在干什么?”

米利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好奇。我在想象你妈妈的样子,希望能够找到一张她的照片。”

“请不要再这样干了。我不想看到别人乱翻她的东西。除了楼下有一张之外,所有的照片全都收进了放在阁楼的纸箱子里。”米利晃着拿在手里的一个香水瓶和一把梳子说,“我已经找到了我需要的东西。现在,我们离开这里吧。”

“你不希望我陪你上阁楼看看吗?那里应该会有一些以前的东西可能让你感到高兴吧。”

“不去。”米利语气非常坚定,“现在是时候要离开了。”

她们重新下到一楼,阿加莎在米利摆放于客厅搁板上的相框面前停了下来。

“这真是令人感动啊。”阿加莎说。

“照片上是在庆祝我十二岁的生日。”

“是你的外婆帮你们照的吗?”

“不是,她那天没有来。我现在想起来了,是妈妈的一个老朋友给我们拍的。他每年都会来看妈妈一次。他们两人有一个共同的女性朋友住在这个国家的另一头。我想她可能是生病了。马克斯每次过来都是为了告诉妈妈那个朋友的消息。”

阿加莎强忍住泪水,转过身去面向窗户,以免米利看到她的眼睛。

“那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米利继续说着,“他每一次过来,手里都拎满了礼物。正是靠他,我才能争取到费城的奖学金。他住在那边,是当地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名流。当年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到他家里吃过两三次饭。他是律师。我曾经想过到他的公司里实习,但是他的女朋友不太喜欢我,而且还表现得挺明显的。于是,我们之间的联系就仅限于此了。”

“走吧。”阿加莎打开了大门说。

马罗尼警探在电话里冲着跟他对话的同事发了火。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清楚他的问题。阿尔布开克分局人手十分紧张,偏偏所有的人力物力还全都投入了最近的一次大追捕行动,目标是来自墨西哥的毒品贩子。对他们来说,这一行动显然要比去抓什么越狱犯重要得多。马罗尼纵使千般抗议也没有用,他提醒对方,这名女逃犯是FBI登记在案的危险人物,而且她还绑架了一名人质。可是,电话那一头却回应:这个女人或许在三十年前很危险,但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往日了。所谓的人质绑架事件还未经证实,他在电脑前翻看着本案卷宗,但并没有找到与绑架相关的陈述,所以,他们不可能为此专门抽调人手,以至于影响已经筹备了几个月的追捕毒贩行动,最多也只是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才有可能派出一辆警车去现场看一看。马罗尼愤怒地挂掉了电话,然后马上又拨到了丹佛分局,那里的反应似乎更快一点。结果,丹佛那边表示,有两名探员可以在五小时之内赶到圣菲,并且承诺一抵达那里就立刻向马罗尼汇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