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托比亚斯从福格先生的疯人院逃跑(第2/5页)

“哦!我们得救了,我们可以逃跑了。”沃森走了几分钟以后,这个可怜的女人说。

“你是这么想的?”

“对,对!哦,孩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但是如果你遭受的残忍和压迫有我十分之一,那就真是值得同情了。”

“如果我们要一直在这儿待到晚上,”托比亚斯说,“那在逃跑之前,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来这儿的吧,或许可以让你放松一下,还可以消磨时间。”

“天知道!或许——或许会吧!”

托比亚斯催着这个可怜的女人讲故事,以消磨等待的无聊。几番催促之后,她就开始讲了。

疯女人的故事

你现在听到的故事(她对托比亚斯说),如果你仔细听的话,或许不会有比这更冤枉的错案了,足以让任何人疯狂。但我的神智是健全的,这让我可以回忆和理解我在这里长年累月遭受的残忍和不公。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受迫害了——我那时候还太小,无法理解其中的缘由,不明白大人对我为什么比对那些非常任性、难以管束的孩子更加严苛残忍。

我刚七岁的时候,家里一个没结婚的姑姑死了,她是我记忆中唯一一个一直对我好的人,尽管我对她的印象不深了,但是我知道她对我好。我还知道我经常去看望她,我是她最喜欢的孩子。我经常坐在她脚边的凳子上,看她绣花玩,有时候一动不动也不说话,有时候我会问她问题,她会回答我。

我对姑姑就记得这么多:她很快就死了,但她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对我不好;在她死后,我感觉到了家人的残忍与冷酷。

似乎我是她最爱的人,无论是在家人还是在其他人之中。她爱我,因此承诺等她死后,她会确保我有足够的财物,让我不用依附任何人。

于是,葬礼过后,我的处境就变了。我被孤立了,没有人关心我,我被推来推去,没有人在意我的生死。

我无法理解这种改变。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我以为这是因为我年纪小还不能明白;或许是我那可怜姑姑的死让他们很悲痛,所以才改变了对我的态度。

作为孩子,我敏锐地感知到了这所有的一切变化,但是我毕竟太小了,没办法体会到这背后的原由。

我的父母对我毫不在意,让我到处跑。他们不管我是不是受伤了,也不管我是不是会遭遇危险。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让我自生自灭。

记得有一天,我从一个楼梯上一路滚了下来,伤得很严重,但是没有人来安慰我。因为我哭了,他们就把我推出了客厅。然后我又跑到楼梯口,在那儿伤心地哭了好久。

最后,一位老仆人从阁楼里出来了,对我说:“哦,玛丽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坐在楼梯上哭得这么伤心?到这儿来!”

我站起来,跟她进了阁楼,她把我放在椅子上,帮我处理了伤口。“好了,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他们为什么要把你赶出客厅?”

“唉,”我说,“我受伤了然后就哭了,他们看见我哭就把我赶出来了。我从楼梯上一路摔下来,但是他们一点也不关心。”

“哦,他们是这样的,如果是像许多别的家庭,他们应该更关心你才对!”

“你为什么这么想呢?”我问她。

“你不知道最近有一大笔钱落到你头上?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最近对我很不好。”

“他们对你很不好,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把你这笔财富的事情告诉你。”

“我的财富?”我说,“什么财富?”

“哦,你不知道你那可怜的姑姑生前最喜欢你吗?”

“我知道我的姑姑爱我,”我说,“她爱我,对我很好,但是从她死了以后,就没人在乎我了。”

“哦,我的孩子,她立下了遗嘱,说她的财产全都留给你。等你长大了,她所有好东西都是你的,你会继承她的钱,还有她的房子。”

“真的吗!”我说,“是谁告诉你的?”

“哦,我听那些在宣读现场听到你姑姑遗嘱的人说,当你到了年纪,就会继承一切。想想吧,你那时候会成为一个多了不起的淑女啊!你会有自己的仆人。”

“我觉得我不会活到那个时候。”

“哦,你会的,至少我希望如此。”

“如果我没有呢,那么谁会拥有你跟我说的这些好东西?谁会得到这些?”

“哦,如果你没有活到成年,你的财富就都是你爸爸妈妈的了。”

“那么他们希望我早点死,而不是活着。”

“你为什么这么想呢?”她问道。

“为什么?”我说,“因为他们现在就不管我了,我死了他们就可以拥有我的财产了——所以他们不想要我。”

“啊,我的孩子,”这个老太太说,“我也不止一次这么想过,现在你也看明白了。我相信是这样的。小孩说的很多话都是对的,我敢说你也是对的。不过你要做个好孩子,好好照顾自己,上帝也会帮你躲过灾难的。”

“希望是这样。”我说。

“记住,不要说是我告诉你这件事的。”

“为什么呢?”我问她,“为什么不能说是你告诉我的?”

“因为,”她回答道,“如果有人知道我把他们不告诉你的事情告诉你了,那我就会被撵走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回答说,“他们不会知道是谁告诉我的,尽管我想亲耳听他们这么说。”

“有一天他们会亲口告诉你的,”她说,“如果你耐心等待的话。终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或者会有别人告诉你,反正你总是会知道的。”

“除了我父母以外?”

“对,还有别人——还有几个人。”

她只跟我说了这些,没有其他的。我把她的话珍藏在心里。我决定要和以往不一样了,不要再和他们有什么瓜葛,也就是说,除非不得已,我尽量不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除了吃饭,我根本就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只在还有别人的时候我才出现。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觉得是因为有时我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并且我希望有人能说起我的财富,最后我成功了,然后满意了——并不是因为那会让我的行为产生改变,而是因为我觉得我有权拥有一笔财产。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是为何有这种印象的,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个想法一直在我脑海里,我隐约觉得我应该得到更多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