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托比亚斯从福格先生的疯人院逃跑(第4/5页)

“你——送你去学校?你是说你吗,小姐?”

“是的,我是说我自己。因为其他人都到学校学东西了,但我却没有。”

“你还不满足吗?”

“不,”我说,“因为别人都学了东西。既然我在家里呆着对你来说也是个麻烦,那还不如不在你眼皮子底下,省得你抱怨我。去学校不会比在家花费多。”

“这孩子怎么了?”我父亲问。

“我也说不上来。”我母亲说。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关在哪个屋子里,如果她没有表现好一点的话。”

“这个小冒失鬼真是麻烦。”

“你是这么想的?”

“对,肯定是这样。”

“那么我们得想个更积极的对策,不然就得被迫采取行动。她让我送她去上学,真是可笑!你听说过这么邪门儿的事情吗?好啊,我真是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不知感恩的人。”

“滚出去,你这个贱货,”我母亲说,“滚出去,别让我再听你说一句话。”

我离开了这间屋子,被这场由自己引起的风暴吓坏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跑到我的阁楼里去哭。我看到了那个老仆人,她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把我说的话还有发生的事告诉了她,还有我是怎么被辱骂的。

“哦,你应该顺其自然,孩子。”

“对,但是那样我什么都学不到。”

“不要紧。等你长大了就会有很多钱,钱能掩盖一切缺点。有钱人从来不缺朋友。”

“我没有朋友,但是我有钱。”

“是的,是的,但是钱不在你手里,而且就算在你手里,你也还小,还不懂得怎么花钱。”

“钱在谁那里?”我问道。

“你爸爸妈妈那里。”

谈话到此为止,老仆人离开了屋子,留下我不停地想这件事,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我决定尽量逆来顺受,但是还是害怕我不可能过着安静的生活了。确实如此,有人已经开始打算残忍地对付我。

他们时不时把我锁在屋子里一整天,这样我就动不了。他们甚至不给我吃的。我每次被打的时候,都没有任何人同情我。每个人都很乐意折磨我,并且让我看到他们有多胆大妄为。

当然,要不是我父母那样对我,一定没有仆人敢这般怠慢我。

这实在是令人震惊的残忍,但我发现还有更糟的。他们想出了很多小伎俩让我从楼梯上摔下来——滑倒,绊倒,造成致命的意外,让他们可以任意享用我继承来的遗产,同时不会有人用这些意外来怪罪他们。而我总是因为受伤而受到责备,我成了自作自受——真的,我受伤会被视为罪有应得。

有一次,当我上床睡了一会儿以后,我发现床很湿,检查过后,我发现这次是床被弄得很湿,上面铺了一层床单掩盖着。

这次我发现的太晚了,因此得了重感冒,好几个星期以后才好。幸而我死里逃生,但也病了几个月。后来我康复了,但是因为我活了下来,他们明显很生气。

他们一定认为我很难对付,认为我顽固极了,他们用各种能想到的脏话骂我,给我编织出各种罪名来侮辱我。

然而,时间流逝,十二岁那年,有一两个朋友来看我,并且问起我。

我经常注意到我父母不喜欢我跟任何人说话,也不喜欢任何人注意到我。他们不允许我说太多——他们根本就不喜欢我开口说话。一次,当有人问及我上学的事情,她回答说:“她的身体太虚弱了,所以我没有送她去上学,但是等她更强壮一点的时候,我会马上考虑的。”

然后她看了我一眼,立刻阻止了我已经话到嘴边的反驳。

当客人走了以后,我很明确地意识到如果我敢有半点的反抗,我未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我一定会被他们修理。我吓坏了,只好什么都不说。

很快我就浑身酸痛,开始呕吐。我病得很厉害,家里只有仆人,他们请来了医生。医生一看我就说我是被下毒了,让他们好好照顾我。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吃了一块蛋糕,那是专门留给我的。我就吃了那一种东西,令我吃惊的是,好多年没有人给我吃过蛋糕了,因此我认为毒就下在蛋糕里,我认为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我又康复了,尽管真的过了很久。但是我很虚弱,医生说如果再迟一会儿,或者我没有吐出来的话,我很可能就因为剧毒发作而死了。

医生建议我父母仔细调查是谁给我下了毒,他们答应了,但是从来没有给自己添这个麻烦。不过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吃东西都很谨慎,特别害怕别人拿给我的食物。

然而,这种事情没有再发生过了,我最后也康复了。我开始想着要对此采取一些积极的行动,在别处找个可以避难的地方。

当时我将满十五岁,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家人对我的厌恶有多深。那时我认真地想过是不是应该寻求哪个朋友的庇护,请求他们来帮我。但我觉得没有人能为我做这么多,我不能指望谁能对自己如此掏心掏肺。

我不能说他们忽略了我的教育——我不能这么说,因为我自己很认真,我刻苦地自学,并且有所收获。但我不能和任何人联系,所有人都抛弃了我,而且我知道,没有人能为我说话。

我认真地想过自己攒点钱,然后就离开家,待到我能够继承遗产的年纪。但是我迟迟没有那样做,因为没有找到什么办法。我能做的就是不受迫害地活着,再等几年。

我和一个经常来拜访我父亲的年轻人混熟了,他来过几次,对我比别人都更客气些,我觉得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无疑我把他当做了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我觉得他是我见过的最善良,也是最英俊的男人。

这让我产生了新的思索。我的衣服没有其他人好看,也没有机会像同龄的年轻女子那样梳妆打扮。

但是这都没有影响那个年轻人对我的好感,他对此毫不在意,还送给我一些漂亮的小礼物。

这些都是我的珍宝,我必须承认我因此沾沾自喜,经常独自对着它们欣赏好几个小时。尽管都是些小东西,却让我开心多了。我知道现在有一个人在意我,这种感觉让人如此愉快。我永远也无法再有这种感受了——再也不可能了。

在这个黑暗的牢房里,我们没有生命之光,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一切都冰冷而令人厌倦。这是漫长而可怕的监禁,这种可怕的生活没有尽头,没有什么可以缓解——一切都是邪恶而黑暗的。上帝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