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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都没有。”

“根本没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您说的那种。有一些属于和理查同一时期的作家,不过他们都在理查死后才写。他们都支持都铎王朝。这就把他们排除在外了。一名和他同时代的修道士用拉丁文写了一本编年史,不过我还没能拿到书。然而我发现了一件事情:《理查三世本纪》的作者名为托马斯·莫尔,并不是因为莫尔撰写了它,而是因为在他的文献中发现了这些手抄本。那是未完稿的传记副本,而以完稿的形式出现在其他地方。”

“很好!”格兰特饶有兴致地斟酌道,“你的意思是说,摩尔拥有的是手抄本的副本?”

“是这样。手抄本,他大约三十五岁时抄写的。印刷术普及前,当时抄一本书的副本是常事。”

“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如果资料像以前一样源自莫顿,这份手抄本就很可能出自莫顿之手。”

“没错。”

“那肯定会导致——缺乏识别力。像莫顿那样的野心家背地里造谣一点儿也不会脸红。你知道莫顿吗?”

“不知道。”

“他早先是一名律师,后来成为教会人士,是记录在案的、监管好几个教堂的神职人员。他选择支持兰开斯特一方,并一直为其效劳,直到爱德华四世已明显稳操胜券。他才向约克一方讲和,而爱德华让他当上了伊利主教。而且天晓得他下辖多少个教区。不过理查继位后,他最先支持伍德维尔家族,后来又支持亨利·都铎,最后作为亨利七世的大主教,戴上了红衣主教的主教帽——”

“等一下!”小伙子开心地说,“我当然知道莫顿。他是‘莫顿之叉’的那个莫顿。”

“一个人生活简朴,则说明他有大量的积蓄,因此要拿出一部分钱财向国王进贡;一个人生活奢华,则说明他必然收入优厚,因此也应该拿出一部分钱财向国王进贡。(3)”

“没错。就是这个莫顿。他是亨利七世最出色的夹钱的夹子。并且我刚想到一个他憎恨理查的理由。早在男孩们遇害前,莫顿就对他恨之入骨了。”

“什么事?”

“爱德华从路易十一那里收受了大笔的贿赂,而不光彩地与法国媾和(4)。理查为此义愤填膺——这真是一件可耻的事——而洗手不干了,包括拒绝了一大笔现金补偿。可莫顿却极力支持双方的交易和兑现。实际上,他还从路易那里领年金,一笔不菲的年金,一年两千克朗。我想理查的评论直言不讳,好听不到哪里去,即便是对携带上等的黄金追着让他收的人。”

“是这样。我想不会。”

“与随和的爱德华相比,在固守道德观念的理查的手下当差,莫顿自然不会得宠。因此即便没有谋杀,他也会站在伍德维尔一方。”

“关于谋杀——”小伙子顿了一下,说道。

“什么事?”

“关于谋杀,谋杀那两个男孩——真奇怪,没人谈论过吗?”

“你说清楚点儿,没人谈论过什么?”

“过去三天来,我一直在浏览同属一个时期的文献、信之类的。根本没有提过这件事。”

“或许他们害怕。那是一个谨慎不会吃亏的时代。”

“是这样。不过我会告诉您一件更奇怪的事。您知道吗,在博斯沃思一役后,亨利带了一份褫夺理查公权的法案,我的意思是说提交给议会的法案。好吧,他控告理查残暴、专制,却根本没提谋杀男孩们的事。”

“什么?”格兰特大吃一惊。

“是的,您看起来很吃惊。”

“你确定?”

“十分确定。”

“可是在博斯沃思战役后。亨利立即抵达伦敦并占领了伦敦塔。如果男孩们失踪了,他不立即把真相公之于众,这太不可思议了。这是他手中的王牌。”

他躺在床上,吃惊地沉默了一会儿。窗子上的麻雀仍然大声吵闹着。“我无法理解,”他说,“男孩们失踪的证据可处以理查死刑,而亨利却疏忽了,会有什么靠谱的解释吗?”

布伦特把他的一双长腿移到一个更为舒服的位置。“只有一种解释,”他说,“那就是男孩们并没有失踪。”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而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

“哦,不,太荒唐了,”格兰特说,“一定还有什么平淡无奇的理由,我们没能看到而已。”

“比如,什么理由?”

“我不知道,我没时间考虑。”

“我已经考虑了差不多三天了,仍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除了当亨利接管伦敦塔时,男孩们是活着的结论,一切都不符合事实。褫夺理查公权的法案完全是不择手段,它指控理查的追随者们——叛国罪,他们是神圣的国王为抵抗入侵者而作战的忠臣良将。亨利写进法案中的每一项指控,理查都可能有希望脱罪,而最不利的指控是常见的残忍和暴政,甚至没呈交男孩们被杀的诉状。”

“太不可思议了。”

“简直难以置信。不过那是事实。”

“这意味着根本就没有同时代的指控。”

“差不多是这样。”

“但是——请等一等。泰瑞尔因谋杀男孩们的罪行而被吊死。事实上,他死前招供了。等一等。”他伸手拿起奥利芬特的书,以最快的速度翻着找那一页的位置,“在这里某处有一整段的描述,毫无秘密而言,连自由女神都知道。”

“谁?”

“你在走廊里遇到的那个护士。是泰瑞尔杀的,他被判谋杀罪,行刑前认罪了。”

“那么,是亨利接管伦敦的时间吗?”

“稍等一下。找到了。”他浏览着段落,“不是的,那发生在1502年。”

他突然意识到他刚刚说了什么,以一种新鲜而迷惑的语气重复道:“在——1502年。”

“可——可——可那是——”

“是的,差不多二十年以后了。”

布伦特摸索着他的烟盒,取出来,然后又匆忙地把它收了起来。

“你想抽就抽吧,”格兰特说,“我需要一杯上等的烈酒。我想我的脑袋不灵光了。我的感觉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游戏前,被人蒙住眼睛转圈一样。”

“是这样,”卡拉丁抽出一枝香烟,把它点燃说,“完全一抹黑,不仅仅是有点儿头晕目眩。”

他坐在那里,凝视着那些麻雀。

“四千万本教科书不可能出错。”格兰特过了一会儿说。

“不可能出错吗?”

“嗯,不会!”

“我曾经那么想过,可现在不那么肯定了。”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儿突然成为怀疑主义者了?”

“哦,动摇我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