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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1日,寒潮回流,气温降到零下二度。已经赶制了将近一半、从翌日起就要换装的新官服都堆放在办公楼的角落里。官服已经很久没有发放了,狱卒们都喜笑颜开。

4月1日,龟冈在凌晨5点前醒来,将妻子在前一天夜里烧好的菜粥加热吃了以后,开始准备去上班。他边穿上衣边朝时钟瞥去,看见长针指向20分。

电话铃响起,正因为恰不逢时,龟冈猝然有一种不祥地预感。他急忙拿起听筒。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表情极度地扭曲着。

“逃跑了!佐久间逃跑了!”电话是刑务所的当班看守长打来的,用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停地说着。

龟冈放下听筒,匆匆穿上鞋走出机关宿舍朝办公楼跑去。冷风砭骨,天空云幕低垂,看不见星光。

他刚跑进第二监舍,就看见特设牢房前聚集着很多看守。他拨开看守们走进牢房里,霎时泥塑木雕似的呆呆站立着。他奔跑着赶来时,一路上还在想象着佐久间从大约半个月前起就频繁地抬头看着天花板和天窗,所以逃跑的出口肯定是在房间的上方。可是,当班看守长以及看守们的目光望着的,却是地板。

龟冈重新对佐久间那聪慧的头脑感到恐惧。他意识到佐久间不时地将目光掠向天花板和天窗,是为了把龟冈他们的注意力引向房间上方,实际上却是谋划从下边逃走,在地板上做了手脚。

他注视着地板。地上铺着长有二间、宽一尺、厚二寸的优质硬栎板,有一张木板的中央部分像是用锯子割开似的横向断开。这是铺被褥的位置,像是将手插进切断处把木板提起来似的,木板倾斜松动着。地板下面有近二尺高的空间,下边是泥土。显示佐久间是将身体挤进那个空间,在泥土中匍匐着爬到狱外逃脱的。

“是从地底下哪里逃走的?”龟冈厉声问看守长。

“从这边。”看守长用嘶哑的声音答道,从房间里走出去。

看守长走到监舍外,沿着楼房奔跑着,停下脚步指着建筑楼的下方。监舍的下方很自然地堆放着石头。其中部分石头被除掉,出现了一个能勉强钻出身体的空间。龟冈看见那部分泥土被冻住并下着霜,推测逃跑的时间至少是两三个小时之前。

“你向谁报告过?”他问看守长。

“就所长一个人。”看守长答道。

“招呼全体狱卒紧急集合,立即组成搜索队!”龟冈果断地下达命令后,便向办公楼跑去。

他拿起听筒,向北海道官署警察部刑事课课长的家里打电话。向接电话的课长通报佐久间逃跑的消息,请求他协助抓捕。课长答应他会竭尽全力进行了搜捕。龟冈命令狱卒制作表示佐久间相貌、身体、衣着等特征的书面报告送到警察部。

所长一副狼狈不堪的表情跑进了办公楼。

龟冈对在办公楼前列队的看守们命令道:“佐久间逃跑后至少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这小子逃跑后必然会逃进山里。这个方面要重点搜索!”

看守每两人一组开始行动。他们从天刚开始亮的刑务所大门跑了出去。

回到办公楼,警察部刑事课课长就打来了电话,说警察部以部长的名义命令札幌、江别两位警察署署长紧急召集警察布下巨大的搜索网。

“按常理佐久间会逃进山里,希望向这一方面赶紧做出安排。”龟冈请求道。

他和所长、当班看守长一起走进第二监舍。在特设牢房前,负责监视佐久间的四名看守脸色煞白地站立着。

火炉从那天起已经停止使用,监舍内寒气逼人。狱内劳动等所有作业全都停止,犯人都在监室内,监舍里万籁俱寂。只是牢房内不时地传出咳嗽声和打喷嚏声。

龟冈和所长他们再次走进特设牢房。掀去被褥上的盖被,垫被上放着房间里配备的便桶、清扫用具、箱形的木制脸盆等。这些物品都被佐久间用来塞在被窝里伪装成在睡觉。

龟冈感到强烈的自责。佐久间从青森刑务所第一次越狱时,就是在被窝里塞入清扫工具等物品伪装睡觉成功逃脱的。越狱成功的直接原因是看守默许佐久间用被子蒙着脑袋睡觉,然而这是监规禁止的。他每天都告诫看守必须让佐久间遵守监规,却让佐久间用与青森刑务所时同样的办法逃跑了,这令他悔恨不已。

“昨夜的当班看守呢?”龟冈将目光转向牢房外。

站在通道上的看守中有两人向前走到牢房门口。

“把昨夜的监视情况详细汇报一下!”龟冈对着他们说道。

看守们笨嘴笨舌、断断续续地解释着。

据说,他们每隔两小时轮流站在牢房外,不时地打开牢窗窥探房内动静。高个子看守因为凌晨1点的轮换时间快要到了,所以于五分钟前的凌晨12点55分打开牢窗,确认佐久间熟睡着,看见从被褥的被头处露出佐久间的脸。

凌晨1点接班的是个肩膀宽阔的看守,他说他不时地打开牢窗向里面看一眼,看见佐久间睡着。

“你看见佐久间的脸了?”

“好像看见了。”面对龟冈尖锐的提问,他吞吞吐吐地答道。

“不是‘好像’。我是问你是不是真的看见了!”龟冈的嗓音变得粗暴。

看守闭上了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睛惶恐地眨巴着。

龟冈的提问在继续,看守们回答着龟冈的提问。据说,凌晨3点,高个子看守来接班,这位接班看守也没有说接班后亲眼看见佐久间那张睡着的脸。接着凌晨5点接班的看守于十五分钟后见被窝的鼓起变低了,便疑窦顿生,于是喊他,但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应答,这才发现佐久间已经逃跑,便赶紧向当班的看守长报告。

“佐久间把被子蒙着脑袋,你们都默认了吧?”龟冈盯视着看守们。

两名看守表情窘迫,低声说了句“是”。

龟冈紧绷着脸。他挑选的是凝神专注、经验丰富,所谓精锐的看守们,然而他们却不知不觉地容忍了佐久间违反监规的行为。这令他捶胸顿足、仰天长叹。

“真是没法交代了!”所长深深地叹了口气。

龟冈和所长离开监舍走进所长办公室。所长拿起听筒再次向北海道官署警察部部长请求搜索,并向检察厅报告佐久间逃跑的消息。龟冈在屋子里焦急地来回走动着。他向窗外望去,阴沉沉的天空下开始飘着雪花。

有职员通知说警察部刑事课的刑警来访,要进行现场勘查。龟冈随同所长一起走出房间。走廊里站着三个人。他立即带着警察去第二监舍,走进特设牢房。

两间长的地板在中央部分被横向割断,一端镶进墙壁里的地板向上翘起。只割断一个地方就能形成逃脱口,这也能让人体会到佐久间的机敏。切口是一条笔直的直线,如同有绝活的木匠用锯子锯断一样。实在让人费解是用什么工具割断的。仔细检查,发现镶在便桶上的扁平铁箍被卸掉,推断是将铁箍磨成锯齿状来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