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7页)

“褫夺法衣?”

“牧师偷东西都是这么办的。要是你指派圣哈罗德犯下这可怕的差事,不可避免就是这个下场。”

“这件差事哪里可怕了?”

“难不成说这种事助理牧师做起来很自然?”

“是啊。哈罗德最拿手了。想当年他在莫德林学院,那是他还没进教会的时候,可是个捣蛋鬼。这都是家常便饭。”

听她提到莫德林,我来了兴趣。那可是我的学院啊。“他是莫德林出身?哪一届的?可能我认识呢。”

“你当然认识。他老说起你,听我说你也要来,他可高兴了。哈罗德·品克。”

我大吃一惊。“哈罗德·品克?老没品哥·品克?天哪!我最好的哥们儿啦。我就常寻思他跑哪儿去了。原来是偷偷跑去当助理牧师了。果然是贫富不相知,世界上一半的人都不了解剩下那四分之三半哪。没品哥·品克,天!你是说,老没品哥现在以拯救灵魂为生[8]?”

“当然,而且相当称职,上边很器重他,随时可能升他做牧师,然后他就要蹿起来啦,总有一天能当上主教。”

此刻,那种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的兴奋感消失了。我再次想到现实问题,从而严肃起来。

至于我为什么严肃,原因如下:史呆说得倒好,什么这种事没品哥最拿手。她是不如我了解这个人。我看着哈罗德·品克走过性格形成的岁月,因此深知他的为人:高高壮壮,呆呆笨笨,像只纽芬兰小狗,满腔热忱,不错,总是努力向上,也对,可就是永远达不到标准。总之,要是有机会搞砸某项计划陷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他绝对不会放过。想到他要去执行窃取奥茨警官头盔这项艰巨的任务,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他的成功概率绝对是零。

我回忆起没品哥年轻的样子。他的体型颇有点像斯波德,一直为大学橄榄球队效力,还进过国家队。说到将对手摔进泥坑,再穿着钉靴踩踏其颈部,他这门技术几乎鲜有人超越。要是想找人帮我对付疯牛,他是最佳人选。或者我不幸被困“秘密九人”的地牢,我最喜闻乐见的就是哈罗德·品克牧师从烟囱跳出来救我。

但是单有肌肉和筋骨并不代表可以去偷警盔。那需要的是谋略。

“是吗?”我反问,“要是他从教区会众那里偷警盔被逮到,那可有大把机会做忏悔教的主。”

“他不会被逮到的。”

“他一定会被逮到。在母校的时候他没有一次不被逮到,好像他根本不懂什么叫随机应变。放手吧,史呆,你得抛弃这个计划。”

“我不。”

“史呆!”

“不,这戏一定得演下去。”

我只好放弃。看得出,再劝她别做什么女孩家的白日梦也只是白费工夫。观察发现,她的脑筋和罗伯塔·威克姆一样,此女曾趁我在某乡间别墅做客期间,劝我半夜摸进另一位客人的卧室,用一端装有织补针的手杖刺破人家的热水袋。

“哎,要是注定如此,那就由他去吧,”我表示无可奈何,“不过至少要提醒他记住,偷警盔的时候,一定要先向前推一下,然后再向上提,否则对方的下巴就要勾住松紧带。我当时就是因为忽略了这一精要,才导致兵败莱斯特广场。勾住松紧带,那警察回身一抓,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已经身陷被告席,对你沃特金舅舅念叨‘是阁下、不是阁下’了。”

我想着老朋友将要面临的黑暗未来,陷入了沉默。我不是性格软弱之人,但也不禁琢磨,我那么一口否决吉夫斯的环球邮轮计划,做得到底对不对。不管这种旅行怎么招人厌——船上人满为患啦,可能会遇到一堆讨厌鬼啦,不得不下船去参观泰姬陵啦,麻烦死了等等,不过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眼睁睁看着天真无辜的助理牧师白白葬送大好前程,把在教会中出人头地的机会尽毁,仅仅因为头顶教众的帽子被抓个正着。

我叹口气,换了个话题。“这么说你跟没品哥订婚了?上次吃饭怎么没告诉我?”

“那时还没订呢。啊,伯弟,我好开心,真想咬葡萄。反正等我们让沃特金舅舅转念想‘祝福你,孩子们’的时候,我就真的开心啦。”

“啊,对,你刚才说了,是不是?要哄他什么的。你说哄他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记不记得我在电报里说有事要吩咐你?”

我悚然一惊,一股准确无误的不祥之感涌遍全身。她那封电报已经被我抛到脑后了。

“很容易的。”

我不敢苟同。我是说,她还觉着助理牧师很适合去偷警盔呢。那么,我不禁暗暗揣测,她给我安排的得是什么样的任务?我看时机已经成熟,该来一点襁褓之中的扼杀了。

“哦,是吗?”我说,“嗯,我此时此刻就告诉你,我才不会做。”

“吓坏胆子了?”

“坏了,和我阿加莎姑妈一样。”

“她怎么了?”

“她得了黄疸。”

“有你这种侄子,她不得黄疸才怪。再说,你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呢。”

“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哼,我偏要告诉你。”

“我不想听。”

“莫非你想叫我松开巴塞洛缪?我发现它注视你的表情有点儿怪,我看它是不喜欢你。它的确会突然闹情绪不喜欢谁的。”

咱们伍斯特英勇无畏,但决不失之鲁莽。于是,我准许她带我走到凉台边的石墙处坐了下来。我记得那是个宁静的晚上,尤其有种祥和的意境。所以说呀。

“不会耽误你很久的,”她说,“很容易很简单。不过我得先跟你说说秘密订婚这件事。都是果丝害的。”

“他做错什么了?”

“就错在他是果丝呗。整天稀里糊涂,鼓着眼睛,在卧室里养什么水螈。沃特金舅舅的感受很好理解。宝贝女儿跟他宣布要嫁人了。‘嗯,是吗?’他说,‘那好,咱们瞧瞧这小伙。’然后果丝隆重出场。当父亲的刺激可不小。”

“可不。”

“所以嘛,他还没从认果丝当女婿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总不能挑这个时候跟他说我要嫁给助理牧师呀。”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记得弗莱弟·特里珀伍德跟我提过布兰丁斯城堡发生过这么一场风波。他有个表妹想嫁给某个助理牧师,而该事件中,危机得以化解,得益于此人乃是利物浦某船业大亨的继承人。不过总体一般来说,做父母的就是不待见女儿嫁给助理牧师,想必舅舅对外甥女们也是一样。

“不得不承认,助理牧师不是抢手货,所以在揭开秘密的面纱前,咱们得想办法叫沃特金舅舅接受哈罗德。要是咱们出对了牌,我盼着舅舅能用自己的推荐权让他当上牧师[9],那以后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