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鲁佐德的第一千零二个故事(第2/4页)

“把包裹放在沙滩上之后,我们坐在几棵树下边,极目眺望海上,希望能发现一条船,但过了好几个小时我们也没见到船的踪影。最后,我觉得自己听到了一种呜呜声或嗡嗡声。那名脚夫仔细听了一阵,也说他听出了那个声音。不一会儿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响,因此我们毫不怀疑发出那声音的物体正在向我们靠近。终于,我们发现天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小黑点飞快地变大,直到我们认出那是头巨大的怪物,它游动时身子的大部分都露在水面。怪物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直向我们游来,在它胸前掀起巨大的浪花,并用一根伸得很远的火柱把它经过的海面照亮。

“当那怪物游近,我们看得越发清楚。它的身子有3棵参天大树那么长,有你王宫里的大谒见厅那么宽,哦,尊贵而慷慨的哈里发。它的身子不像一般的鱼,而是像一块坚硬的岩石,浮在水面的部分通体漆黑,只有一条环绕它全身的细斑纹是红色。那怪物浮在水面下的肚子只有当它随波起伏时我们才能偶尔瞥上一眼,那肚子表面布满了金属鳞片,颜色就像是有雾时的月光。它的背坦平,差不多是白色,从背上竖起六根脊骨,脊骨大约有它半个身子那么长。

“这可怕的怪物没有我们能看见的嘴巴,但似乎是为了弥补这个缺陷,它至少被赋予了80只眼睛,它们就像绿蜻蜓的眼睛一样从眼窝凸出,成上下两排环绕身体排列,与那条看上去好像是作为眉毛的血红色斑纹平行。这些可怕的眼睛中有两三只比其他都大,外表看上去像是纯金。

“尽管这怪兽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以极快的速度接近我们,但它肯定是全凭巫术驱动。因为它既不像鱼有鳍,也不像鸭子有蹼;既不像能以行船的方式被吹着走的海贝那样有翼,也不像海鳗那样能靠身子的扭动而前行。它的脑袋和尾巴完全一模一样,只是离尾巴不远处有两个做鼻孔的小洞,那怪物通过小洞猛烈地喷出它浓浓的粗气,同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看见这可怕的家伙,我们都吓得要命,但我们的惊奇甚至超过了恐惧,因为当它离得更近时,我们发现它背上有许多其形状大小都与人类无二,其他方面也都像人的动物,只是它们不(像人类那样)穿衣戴帽,而(无疑是天生)就套有一层丑陋而且不舒服的外罩,模样很像是服装,但把皮肤贴得非常紧,结果使那些可怜的家伙显得笨拙可笑。显而易见,也使它们非常痛苦。它们头顶上都有个略微呈方形的盒子,我开始一看还以为那是它们的头巾,但我很快就发现,那种盒形物又重又硬,于是我断定那是一种故意设计的装置,以其重量来保持那些动物的脑袋在其肩上的平稳和安全。那些动物的脖子上都套着黑色颈圈(肯定是奴隶的标志),就像我们套在狗脖子上的那种,只是宽得多,而且也硬得多,所以那些可怜的受害者朝任何方向转动脑袋,都不得不同时也转动身体,这样它们就注定了要永远盯着自己的鼻子,一种令人惊叹的驴鼻,如果不是令人生畏的狮子鼻的话。

“那怪物快接近我们站的海岸之时,突然远远地向外鼓出一只眼睛,眼睛里喷出一团可怕的火焰,还冒出一大团浓浓的云烟,并伴随着一种我只能比喻为雷声的巨响。待云烟飘散,我们看见那些奇怪的动物人当中的一个站到了那头庞然大物的脑袋前端,它手里拿着一个喇叭,随后它就通过喇叭(将其置于嘴前)用一种响亮、刺耳而讨厌的腔调朝我们嚷嚷,若不是那种嚷嚷声完全从鼻孔里发出,我们说不定会把它误以为是语言。

“那嚷嚷声显而易见是冲着我们来的,可我全然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我一点儿也不明白在嚷些什么。在这种困境之下,我转向那名吓得差点儿晕过去的脚夫,问他是否知道那是种什么怪物,它想干什么,挤在它背上那些动物是什么生物。脚夫虽然浑身发抖,但仍然尽可能完整地回答了我的提问,他曾经听说过这种海兽。那是一种凶残的魔鬼,其内脏是硫磺,血液是火焰,由恶神造出来作为一种带给人类灾难的工具。它背上的那些动物叫寄生人,就像猫狗身上的寄生虫一样,只是他们个头更大,而且更野蛮。这些寄生人自有其益处,可是也有害处,因为那种海兽正是通过他们又咬又刺的折磨才被激怒到某种程度,而这种激怒是它咆哮怒吼、行凶作恶的必要条件,它的行凶作恶则实现了那个恶神邪恶的报复计划。

“这番讲述使我决定拔腿就跑,而且我连头也没回就一口气飞快地跑进了山里。当时那名脚夫跑得和我一样快,尽管跑的方向几乎正好相反,结果他终于带着我的包裹逃之夭夭,我毫不怀疑他会很好地照管我的货物,不过这点我没法证明,因为我不记得在那之后我还看见过他。

“至于我自己,我被一群寄生人紧追不舍(他们乘小艇登岸),很快就被他们抓住,捆了手脚,搬到了那头海兽背上,海兽随即又游向大海远方。

“这下我痛悔自己的愚蠢,竟放弃家中舒适的生活,拿生命来冒这样的风险。但后悔也没用,于是我尽量利用自己的条件,极力去讨好那个拥有喇叭的寄生人,他好像管辖着他那些伙伴。我这种努力非常成功,几天之后,那家伙露出了喜欢我的各种迹象,甚至不厌其烦地教我对他们的语言来说完全是虚有其名的基础语法,所以我终于能用他们的语言流利地交谈,最后还用这种语言表达了我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强烈愿望。

“‘洗洗压压叽叽,辛伯达,嘿,欺欺,哼哼还有喔喔,嘶嘶,嘘嘘,嗖嗖。’一天晚饭后那个寄生人对我说——不过请陛下务必恕罪,我忘了陛下并不精通鸡鸣马嘶语方言(那个寄生人是这样称的。我猜想他们的语言形成了马嘶和公鸡叫之间联结的一环)。如蒙恩准,我将为陛下翻译。‘洗洗压压叽叽’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我很高兴地发现,我亲爱的辛伯达,你真是一个非常杰出的家伙。我们眼下正在做一件叫环球航行的事,既然你那么想看看这个世界,我将破例做一次让步,让你在这头海兽背上免费航行。’”

据《是与否》一书记载,当山鲁佐德女士讲到这里,国王从左到右翻了个身,并说:“这真是非常令人吃惊,我亲爱的王后,你过去居然漏讲了辛伯达后来的这些冒险故事。你知道吗,我认为它们非常有趣并十分奇妙?”

书中告诉我们,当国王说完这番话之后,美丽的山鲁佐德又接着往下讲她的故事:“辛伯达以这种方式继续讲道——我感谢了那位寄生人的仁慈,并很快发现自己在海兽背上感到非常自在,那海兽以极快的速度穿游海洋。尽管在世界的那个部分,海洋并不是一个平面,而是圆圆的像一个石榴,所以可以这么说,我们一直是忽而上山,忽而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