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鲁佐德的第一千零二个故事(第4/4页)

“瞎扯!”国王说。

“这些魔术师驯养了几种非常奇怪的动物,例如有一种巨大的马,它的骨骼是钢铁,血液是沸腾的水。它通常的饲料不是燕麦,而是黑色的石块。然而,尽管它的食物那么粗糙,但它却体格健壮,快步如飞,它能拉动比这座城市最大的神庙还重的货物,跑起来比飞得最快的飞鸟还快。”[122]

“简直是梦话!”国王说。

“另外,我在那些人当中还看见了一只没有羽毛但比骆驼还大的母鸡。这只母鸡以钢铁和砖块代替了骨和肉;同那匹马一样(实际上它们几乎可以说是亲戚),它的血液也是沸腾的开水,它也是除了木头和黑石块别的什么也不吃。这只母鸡常常在一天内孵出100只小鸡;小鸡被孵出后有好几个星期都待在母鸡的怀抱里。”[123]

“骗人!”国王说。

“这些非凡的魔术师当中的一位还用黄铜、木头和皮革造出了一个人,他把那个人造得非常机巧,以致他下起棋来天下无人是他的对手,[124]只有伟大的哈里发何鲁纳·拉施德例外。这些魔术家中的另一位(用相同的材料)造出了一个家伙,那家伙甚至让它的创造者也感到自惭形秽,因为它的思考能力是那么强,以致它在1秒钟内进行的运算需要5万人花上整整1年才能够完成。[125]但还有一位魔术师更加令人称奇,他为自己造了一个了不起的玩意儿,那玩意儿既不是人,也不是野兽,但它却有用铅做的头脑,其间混有一种像是沥青的黑东西,此外它还有灵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手指,用那样的手指它在1小时内可以毫不费力地抄出两万本《可兰经》,而且所有的抄本都写得完全一模一样,以至于一本书与另一本书之间竟找不出哪怕是头发丝那么细的一点差异。这玩意儿具有极大的威力,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建立或推翻最强大的帝国,但它的力量既可以用来行善,也可以用来作恶。”[126]

“荒唐!”国王说。

“这些魔术师当中还有一位血管里流的是火蛇,因为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坐下来把他的长烟管伸进烤炉猛抽,直到他的晚餐在炉板上完全烤熟。[127]另一位魔术师具有点铁成金的本领,在其变化过程中他连看都不看一眼。[128]另有一位其触觉是那样敏感,以至于他能让一根金属丝细得看不见。[129]另一位则具有极其敏锐的知觉力,他能数清一个弹性物体的全部运动,哪怕这个物体以每秒钟九亿次的频率来回弹跳。”[130]

“荒谬!”国王说。

“这些魔术师中的另一位,凭借一种从来没人见过的液体,能使他朋友的尸体踢腿挥臂,打架搏斗,甚至站起来随意跳舞。[131]另一位把他的声音练得那么响亮,以至于他在地球一端说话另一端也能听见。[132]另一位有一条非常长的手臂,以致他人坐在大马士革而手却能在巴格达写信(实际上无论多远的距离他都能这样做)。[133]另一位命令闪电从天上到他身边,闪电遵命而来,供他做玩物。另一位用两个响亮的声音制造了一片寂静。另一位用两道耀眼的光制造了一片黑暗。[134]还有一位从炽热的熔炉里造出了冰。[135]另一位则命令太阳为他画像,而太阳从命。[136]另外还有一位把太阳、月亮和其他星体一并揽到手,先是非常精确地称出它们的重量,然后又刺探它们内部深处,并发现了构成它们的物质之密度。不过那整个种族的确是具有非常惊人的魔力,所以不仅连他们的孩子,甚至连他们普通的猫狗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压根儿就不存在的物体,或者说看见在他们那个种族诞生之前两千万年就已经从宇宙表面被抹去了的东西。”[137]

“荒谬绝伦!”国王说。

“这些法力无边、聪明无比的魔术师的妻子们和女儿们,”山鲁佐德继续往下讲,毫不理会她那位缺乏教养的丈夫的再三打岔,“这些杰出的魔术师的妻子们和女儿们,她们可全都多才多艺,温文尔雅;若不是被一种不幸的灾祸袭扰,她们可称得上最最有趣,最最漂亮,而她们的丈夫和父亲所具有的魔力也一直没法把她们从那种灾祸中解救出来。灾祸出现的形式非此即彼,但我所讲的这种灾祸却是以一种怪念头的形式出现。”

“一种什么?”国王问。

“一种怪念头。”山鲁佐德说,“有一位总在伺机作恶的恶魔把这个怪念头放进了那些优雅女士的脑袋,使她们认为我们所形容的人体美完全在于腰背下面不远之处隆起的那个部位,她们宣称,美丽可爱与那个部位的隆高程度成正比。由于那些女人长期拥有这种观念,加之那个国家的枕垫又非常便宜,所以要区分一个女人和一头单峰骆驼的可能性在那个国度已早就不复存在……”[138]

“住口!”国王说,“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听。你这些谎言早已经使我头痛欲裂。再说,我发现天已经在开始亮了。我们结婚已有多久了?我的良心又在感到不安。还有就是你说的单峰骆驼。你把我当傻瓜?总而言之,你最好是起床去准备被勒死。”

正如我从《是与否》一书所得知,这些话令山鲁佐德既伤心又惊讶。但是,她知道国王是一个认真而诚实的人,不大可能收回他说出的话,所以她非常爽快地顺从了她的命运。不过当脖子被越勒越紧之时,她从沉思中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她想到还有许多故事没来得及讲,想到她残忍而性急的丈夫已经遭到了应得的报应,因为他再也听不到那许许多多令人难以想象的冒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