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布怎样雇到了厨娘,或曰:曲折复杂的爱情之路是怎样开始的(第2/2页)

“我们,你指的是哪些人?”

“都在那边……”她用手指着一伙人说,接着就又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而清脆,完全出乎纳西布的意料。“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那边所有的牲畜都旱死了,所有的水都干了,树都变干了。在路上,我们又遇到了其他一些人,都是出来逃荒的。”

“你跟这些人都是亲戚吗?”

“不,小伙子,我没有亲人了。我是跟我舅舅一起出来的,他有痨病,还没有走到热雷莫阿博,就死在路上了。”姑娘又笑了,好像这件事也应该笑似的。

“刚才唱歌的就是你吧?”

“是我,先生。还有个拉手风琴的小伙子,他让一个庄园主雇走了。那个小伙子说,在庄园里他能发财。我们总是唱歌,一唱歌就把发愁的事给忘了。”

说完,她把拿着水瓢的手靠在屁股上。纳西布打量着眼前这位脏得一塌糊涂的姑娘,她看上去蛮有力气,而且精神也很好。

“你都会干什么呢?”

“什么都会干,小伙子。”

“洗衣服呢?”

“谁不会洗衣服?”她感到很吃惊,“只要有水、有肥皂就行了。”

“做饭呢?”

“我以前给一户有钱的人家当过厨娘……”她又笑了起来,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大概因为她总是笑,纳西布没有看中她。这些从内地来的人个个饥肠辘辘,为了找到活干,他们是什么谎都会撒的。她会做什么饭呢?烧肉,煮稀豆饭,其他就什么也不会做了。纳西布需要找一个像老菲洛梅娜那样的人:年纪要大些,做事认真,爱干净,勤快。一个好厨娘必须会用调料,能掌握好火候。姑娘还站在那里,望着纳西布的脸,等着他说话。纳西布摇了摇手,一时有些语塞:

“噢……再见,希望你能走好运。”

纳西布转身刚要走,听到姑娘在他身后缓慢却又十分炽热地说道:

“好个漂亮的小伙子!”

纳西布站住了。小时候,纳西布的母亲老佐拉妮说过他长得漂亮,除此之外,纳西布就记不得还有谁认为他长得漂亮了。姑娘的话几乎使他感到震惊。

“你等一等。”

纳西布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位姑娘。她人长得很结实,为什么不试用一下呢?

“你把我带回去,马上就可以知道……”

即使她不会做饭,至少也可以收拾整理房间,洗洗衣服。

“你要多少工钱呢?”

“这是你的事,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先要看看你都会干些什么,然后再定工钱,你看怎么样?”

“好,就照小伙子你说的办。”

“那就取你的行李去吧。”

姑娘又笑了,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纳西布十分疲乏,他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出于对内地人的同情,他将把一个废物带回家去,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她至少会洗衣服……

姑娘很快就拿着一个捆好的小包袱回来了,她的东西不多。纳西布慢步离开“奴隶市场”,姑娘手里拿着包袱,跟在他的后面,和他保持着几步路的距离。快要离开铁路了,纳西布回过头来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加布里埃拉。”

两个人继续一前一后地走着。纳西布又想起了西妮娅济娜,想起了这一天发生的种种难以使人平静的事情。轮船搁浅,凶杀事件,还有上尉、博士和蒙迪尼奥之间的诡秘交谈,他们肯定是在策划什么事情,这是骗不过他纳西布的。过不了很多日子就又会有好戏看了。实际上,只是由于发生了凶杀事件,人们才把这三个人的诡秘神情以及拉米罗·巴斯托斯大发脾气一事暂时忘掉了。凶杀事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使其他问题统统显得无关紧要了。这个可怜的牙科大夫,这个和蔼可亲的小伙子,他因为和有夫之妇通奸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和有夫之妇通奸实在太危险了,其结局必然是胸口挨上一颗子弹。托尼科·巴斯托斯这家伙必须当心,不然的话,迟早有一天,这样的事情也会轮到他的头上。托尼科是真的和西妮娅济娜睡过觉,还是为了吓他纳西布一跳而在吹牛皮呢?不管怎么样,托尼科干的事是很危险的,总有一天他是要倒大霉的。纳西布陷入了沉思:也许为了让一个女人看上一眼,叹息一声,亲上一口,就是冒任何危险也是值得的吧,谁知道呢?

加布里埃拉拿着包袱跟在纳西布后面,与纳西布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她已经把克莱门特忘掉了,为自己能离开移民的人群、离开肮脏的“奴隶市场”而感到高兴。她的眼睛和嘴巴都在笑,光着一双脚,几乎是在地面上滑行。加布里埃拉真想唱上一支家乡小曲,大概因为害怕这个心事重重的漂亮小伙子不高兴,所以才没敢唱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