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村里的女孩儿们

要是有村外人来雀起乡,幻想着能见到那种带着太阳帽,拿着干草耙,长相甜美的充满了乡村风情的姑娘,恐怕是要失望了。

即使在雀起乡偶然瞧见一个衣着光鲜年轻貌美的少女,那也一定身着城里的衣裳,配着手套和面纱。这是在外做工的姑娘回家探亲两周。她的母亲要求她出门穿上最好的衣裳,好在邻居面前长脸。

村里的观念是一过了十二三岁,就得出去做工了。甚至有一些姑娘从十一岁开始就有了第一份差事。

在外人看来,这么小的年纪就被推入社会是件残酷的事。但在村里,只要小姑娘小学毕业,妈妈就会说:“闺女,是自己养活自己的时候了。”妈妈也会和邻居说:“我们家姑娘以后在别人家吃饭,我也不会难过。这丫头早餐就要吃掉五片面包,真是的!”

村里的观念是,男孩可以不离家,因为他们可以在农场务农,他们带回家的微薄工资虽然勉强用来糊口都不够,多少还是补贴了家用,多一分一毫也是有用的。并且如果男孩子长大后想离家自立门户,还会受到家里的阻力。

当然男孩子如果从小学毕业后就出门做活,每周能带回家几先令,他们也一样很受家里重视。

而女孩就不同了,她们待在家就一无所获。所以年纪一到,女孩儿就会觉得自己在人满为患的家里是多余的。

比如,一大家子人怎么睡是个问题。所有的村舍最多只有两个卧室。孩子们长成小伙子大姑娘后就难安排了。一旦大姑娘离家就能给其他孩子腾出些地方。

家里的男孩们长大后,第二个卧室成为男孩的专属。大大小小的男孩子塞满了整个卧室。家里的女孩就要睡到父母的房里。他们有因陋就简的规矩:用屏风或者帘子来分开大人和孩子的床铺。这样临时的凑合拥挤又不方便,让人烦躁。要是家里有个大哥,剩下的是妹妹,男孩就睡到楼下每晚搭起的床铺,第二间卧室给女孩们用。等到外出做工的姑娘们回家探亲,父亲就睡到楼下把大床留给女儿和母亲。现在的人见到小村舍,他们会说:“这家养了十几个孩子。这一大家人到底睡哪呢?”答案是这么多孩子不是同时期都睡在家里。家里最小的孩子一出世,老大快到二十岁,出去做工很多年了。年纪大些的孩子们也很快地出去讨生计。家里人多拥挤是件苦难事,但也没大家想得那么糟糕。

孩子们越长越大,吃得也越来越多。母亲经常为喂饱全家的问题绞尽脑汁。这也难怪她会希望至少一个孩子能自给自足。她不会明说,否则家里心思敏感的小姑娘就很不好受了。母亲常常省下自己盘子里的肉留给孩子,“今晚我不太饿。你吃吧。你在长身体呢。”

女孩们十岁左右离校,通常在家待上一年照顾弟弟妹妹。之后,她们会被安排到当地的商人、校长、马场管理员或者农场主家里做活。在小酒店当女佣在母亲们眼里看来是万万不可的,在农舍家当佣人更是低人一等。母亲们常说:“在农场主家当佣人当一时,在农舍家当佣人一世。”她们对女儿还是有期待的。

女孩们最初做工的地方叫“小地方”,这是以后的垫脚石。让孩子在“小地方”工作超过一年是件不明智的事。不过按照规矩,她们无论喜欢与否都要做满一年。这些地方的食物总是管够,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在一年里可以长得高而壮,以后好为更好的人家干活。工资够买些衣裳,她们也学到不少东西。

主人对这些小女佣都很和善。在有些家庭,她们被视作家庭一员。有些家庭给这些女孩子们戴上帽子和围裙,让她们在厨房里吃饭,还有家里一两个小孩子给她们做伴。

虽然工钱给得很少,一周只有一先令,但是报酬不止于此。有裁好的布料给她们做内衣,还有罩衫或者冬季的外套做圣诞礼物。要是主人家要求女佣穿戴帽子、围裙和印花裙,这些也都提供。

商店老板的太太会说:“她在我们家做活保证什么都不缺。”其实待遇往往比说得还要好。女主人和这些女孩子们一起持家,还教女孩子们干活。正如女主人说的,在她们家干活的女孩子都“自我完善”了不少。

母亲们对这些小家庭的女主人的态度很是挑剔。要是这家的女主人自己曾做过女佣,母亲就不让女儿在那家干活。常言道“好佣人易成刁蛮主”。她们觉得让自家的小女儿去小户人家做女佣是给足了面子。

母亲们一方面嫉妒女儿在主人家的待遇,另一方面要是有看不惯的事还时刻准备去闹个鸡飞狗跳。母亲们还不喜欢女儿喜欢上了女主人一家,要是女儿想在“小地方”多待几年,她们更要着急了。

有一个十一岁的姑娘被送到一对老两口那做活,后来小姑娘要求在那家待到成年。她妈妈就成天“我家可怜的姑娘”地念叨。“看着别家的姑娘越做越好,我就想到我家姑娘在那个小地方的日子。我都想大哭一场了。”后来小姑娘被老两口收养了,她妈妈还是这样说个不停。

当然有些不好的人家会被大家知道,然后不送自家女儿去做活。劳拉有一次陪同学玛特去见一个需要女仆的女主人。一般情况下,妈妈会带女儿去。可是毕蜜施太太的孩子快要出生,长途跋涉实在不安全。

玛特和劳拉出发了,玛特十岁的弟弟也跟着。玛特穿上妈妈最好的外套,袖子上卷,头发在脑后盘起,戳着黑色发夹。劳拉带着烟囱桶型的帽子,一件短的棕色斗篷,靴子几乎长及膝盖。小弟穿着一件浅灰色羔羊皮外套,戴着一条红围巾,没带手绢。

那是十一月,天气温和而阴沉,阵阵薄雾漂浮在耕地上,树枝和篱笆的刺上挂满了水珠。他们要去的房子离村里有四英里远。他们艰难地走着,觉得简直有四十英里远。走过田间小路和栅栏,穿过树林和村庄。他们一路都在问行人和干活的农民该怎么走,结果却走了很多岔路,这样耽搁了时间。玛特编好的头发散落了,劳拉拿下发夹帮她重新编好。小弟的鞋里进了石子。大家的脚都因长途跋涉而酸痛。劳拉特别担心泥土弄脏了鞋子,因为她未经批准穿上了最好的靴子。她担心回家后要有麻烦。

这些小烦恼和阻碍都毁不了劳拉的好兴致,她享受这灰蒙蒙的天气和那些不知名的田野、树林和村庄。

下午,他们走出一条有溪流相伴的深而窄的小路,见到一座灰色石头砌成的大宅子,有着烟囱桶和门前的玻璃日晷。玛特和劳拉被这大房子震惊了。一定是贵族才能住那儿。他们该进哪扇门,该说什么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