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曾几何时(第2/2页)

他们的钱是妄想,他们中间没有人在一生中的某个时间有超过数镑的存款,但他们的愿望或多或少地实现了。埃德蒙海上旅行过很多次,到过五个大洲里的四个。劳拉的房子里装满了书,虽然说不是在真正的树林里,但木头是触手可及的。他们贫穷的母亲,快要到生命尽头的时候,每周有三十个先令的收入,因为这个数字恰好是加拿大政府为补贴她微薄的收入授予她的养老金。在每月支票到达的前几年,对那个愿望的记忆让她流的眼泪增添了额外的苦涩。

但所有这些都仍然在遥远的未来。在那些冬天的晚上,当他们坐在炉火边时,两个孩子坐在他们母亲脚边的小凳子上,她织着袜子,给他们讲故事,或者唱歌。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他们父亲的饭装在盘子里,放在炉上一个装满水的锅上保温。劳拉喜欢看温暖的灯光在墙上摇曳,照亮一个又一个东西,投下黑色的阴影,包括他们自己的影子,比真人大很多倍,而且形状被扭曲了。

埃德蒙参加了一些合唱,比如《一个酒馆》和《小布朗朱格》,但劳拉被拒绝了——根据特别要求,因为她五音不全,据说她的歌声总把大家带走调。但她爱看火光的影子,听她母亲唱歌,歌里说着一些漂亮的少女因为爱情而憔悴衰弱,空气中充满甜蜜又忧郁的气氛。有一首歌叫做《莉莉•莱尔,可爱的莉莉•莱尔》,它的开头是这样的:

那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淡淡的月光普照山谷,

朋友们静默着悲伤地站在

他们所爱的故去的莉莉莱尔周围。

心里干净得像森林里的百合花,

从不知道诡计是什么,胸前有花朵簇拥的甜美的莉莉莱尔。

一些其他的去世的少女也被唱进类似的歌谣。然后是《旧的扶手椅》和《吉卜赛的警告》,还有一些乡村歌曲,显然是从世纪初传诵到今天的:

晴朗的令人心醉的夜晚,月光明亮,

当村子里的钟敲响了八下,

玛丽喜悦地匆忙走到花园门口。

但是那里的什么使她伤心了?

门在那儿,但小伙子不在,

可怜的玛丽唉声叹气,

“他不该愚弄我。”

她在花园里找来找去,村里的钟敲响了九下,

可怜的玛丽叹息着说,“他绝不会属于我。”

她在花园里找来找去,村里的钟敲响了十下,

年轻的威廉搂她在怀,再也不分开。

男孩不远千里,为爱人买戒指,

玛丽怎忍心责备她深爱的小伙子?

威廉和玛丽在河边筑爱巢。

等待终于得回报。

有时孩子们会谈论长大以后他们做什么。他们的未来已经被规划出来了。埃德蒙将会做一个木工的学徒,他们的母亲这么想:与泥瓦匠相比这是一份更加干净的工作,木匠们也不像泥瓦匠一样在酒馆聚集喝酒,也更受人们尊重。

劳拉要去她母亲关系不错的一个老护士朋友那里做保姆。然后,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在“一个好的家庭”成为一个保姆。在那里,如果她没有结婚的话,她能确保有一个家,因为她母亲脑海中喜欢的那种好家庭就是那些充满爱心的老保姆们身穿黑色丝绸衣服,每人有自己的一个房间。但是孩子们对这些想法并不感兴趣,而是希望可以拥有自己的房子,他们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可以来我家留宿,我会在前一天大扫除,再烤一些馅饼。”劳拉承诺道,从她母亲那知道怎么接待一个尊贵的客人。埃德蒙的想法是,他会将糖浆和牛奶混合在一起当晚饭吃,不吃任何面包,但他那个时候比劳拉年幼多了。

讲故事、唱歌和谈话都没法永远持续下去。母亲赶他们上床的时间总是会来,并且对他们来说总是来得太快。“你们的父亲不能再待下去了”,然后等着听他们祷告,“我们的天父”和“亲爱的耶稣”,然后“上帝保佑亲爱的爸爸妈妈和亲爱的弟弟(或姐姐)和所有朋友们……”

劳拉不确定那些朋友都是谁,但她知道那里面包括在烛镇的阿姨,她父亲的姐妹,在圣诞节的时候给他们寄了一些漂亮的包裹,还有那些表亲,她继承了他们的很多衣服。那些阿姨非常的善良——她知道,因为当她打开包裹的时候,她母亲总会说:“伊迪丝真是太好了,我敢肯定。”或者,更强烈的,尽管包裹里的东西可能不那么令人兴奋,“如果这个世界有一个很善良的人,一定是你的安阿姨。”

烛镇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她妈妈说那里有一排排的商店,塞满了玩具、糖果、毛皮、手笼、手表、链子和其他令人喜爱的东西。“你应该看看那里圣诞节的样子,”她说,“灯火通明像一个集市一样。所有你想要的,就是一个装满钱的钱袋!” 烛镇的人们有很多钱,因为那儿的工资更高,他们有天然气的灯照亮他们上床,也能从水龙头里接自来水,而不是从水井打水。她曾经听到过她父母的谈话。“他想要的是一个像烛镇一样地方的工作”,她的父亲会这么评价一些有前途的男孩。“他在那儿会发挥得更好,在这里,没有机会。”这种说法使劳拉感到惊讶,因为她以为这个村子里有很多令人兴奋的事情。“那儿有小溪吗?”她问道,心里希望那儿没有,却得知那里有一条河,比任何小溪都宽,还有一座石桥,而不是一个用来跨越的摇摇晃晃的旧木板。实在是一个华丽的地方,她希望自己能够快点看到它。

“就要到来的夏天”,她的父亲这么说,但是夏天很快来了又去了,但是关于借“老波利”和马车的话没有再被提过。然后,总是有一些时刻会恰好触动她去烛镇的想法。一个沉闷的十一月,猪群病了。它们拒绝吃东西,变得如此虚弱的它们靠着猪圈的栏杆寻求支撑。它们中间有些死了,被埋在生石灰里,据说会立刻将它们的身体烧掉。死亡和埋在生石灰里很可怕,很快它们就将所剩无几了。她的母亲说更糟糕的事情是,穷人们在支付欠了数月的食物账单之后,又失去了他们的猪。他们自己的猪被杀后,她比通常更慷慨地把盘子盛上肝脏脂肪和其他残余的零头碎脑送往邻居家作为问候。有一个人偷猎,然后被抓住进了监狱,然后每个人不得不拿出半个面包,一小把茶和糖来帮助他的妻子维持生活,直到流言传遍,说她的房子里有三桶不同的黄油,是她恳求说自己贫困后不同的人给的。人们知道后都酸溜溜地看着她说:“现在看起来犯罪很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