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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逍遥夜?”

“我们到特普西乔大妈那儿去,查尔斯。到缪斯的神殿去膜拜,你还不知道?”

查尔斯凝视着主教的儿子的笑脸。

“神殿?”

“可以这么说,查尔斯。”

“是转喻。就像用维纳斯象征美女一样。”主教的儿子插嘴道。

查尔斯盯了他们一眼,突然笑了。“妙极了。”但他又立即恢复其严肃神态,两眼注视窗外。他觉得应该叫马车停下,向他们道声晚安作别。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想起了他们是声名狼藉之人。接着不知突然从哪里冒出来萨拉的面孔,她闭着双眼朝他的脸贴过来,亲吻……无端忙活了一阵。他知道自己的问题源自何处: 他需要一个女人,他需要性交。他需要最后再放荡一次,就像他有时候需要赎罪一样。他回过头看一眼汤姆爵士和主教的儿子。汤姆四仰八叉地斜躺在他自己的角落里,主教的儿子把双腿横在座位上。两人的黑色大礼帽歪戴着,角度既时髦又放荡。这一回是三个人一起挤眉弄眼了。

他们很快便汇入车水马龙之中,直奔维多利亚时代伦敦多种意义上的中心地区。我们在描绘维多利亚时代时,往往神秘地避免谈及这一地区: 卡西诺赌场(与朋友见面的地方,未必是赌博场所),咖啡馆,在这个地区比较出名的地方(干草市和里金街)有许多附属于烟店的“吸烟室”,而在附近的偏街僻巷里妓院比比皆是,嫖客络绎不绝。他们经过干草市那一家闻名遐迩的海蛎店(龙虾、海蛎、腌的和熏的鲑鱼),还有一家跟它一样出名的罗亚尔·艾伯特土豆罐头店,店主叫卡恩,是伦敦所有烤土豆商贩的龙头老大,那里面的鲜红和铜色的售货台很大,颇为壮观。他们看到街上拥挤在一起的干蠢事的女人(主教的儿子从绿皮盒里取出他的长柄眼镜式望远镜): 高级妓女有马车坐,低级妓女成群站在人行道上……有端庄懦弱的卖女帽的小姑娘,也有喝白兰地喝得双颊绯红的悍妇。到处是时髦服装、五光十色的洪流,因为在这里一切不可想象的东西都允许存在。妇女打扮得像巴黎的驳船船员,戴高帽穿长裤,像海员,像西班牙女子,像西西里的农家姑娘,似乎邻近无数廉价娱乐场所的演员全都拥上了街头。相形之下,嫖客的穿着显得单调乏味多了——数量同样很多的男性,手执文明杖,嘴里叼着雪茄,贪婪地看着这些夜间明星。查尔斯虽然酒喝多了,看什么东西都得看两遍才能勉强看得清,但他还是发现周围的一切趣味盎然,色彩艳丽,生机勃勃,最重要的是没有弗里曼的天地里那令人讨厌的一套。

大约过了十分钟,我们这三位绅士来到了特普西乔大妈这里,我想她大概没有亲自出来接待他们,因为观众不止他们三人。另外还有六七个男青年,三两个老头子,查尔斯认出其中有一个老头还是议会贵族院的栋梁人物。他们都坐在布置得极具巴黎高雅情调的大厅里。干草市附近有一条街道,穿过街上一条又狭又臭的小巷,就可以到这个地方。装有枝形吊灯的房间一端,深红色布幕后面藏着一个小舞台。布幕上绣着两对淫棍美女。一个淫棍摆出急切想占有对方的架势,另一个则已如愿以偿。布幕上方一个镀金的卷边形牌匾上用粗体字写着《普里阿普斯②诗集抄本》的第四十四首:

你一定很想知道,尽管我是木头做的,

为什么女孩子还要吻我的这支矛?

不需超人洞察力你就能明白。“我多么希望,”

女孩子心里想,“男人能把这支矛狠劲地用在我身上。”

在窗帘拉着的窗户之间,挂着一个个金色的镜框,镜框里各种对开大小的图片反复突出交媾的主题。一位头发松散的姑娘,身穿卡玛戈③式短裙,已经来到等候观看演出的绅士们中间,奉上罗德罗香槟酒。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浓妆艳抹,从表面上看衣着稍正经些,她不动声色地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她的顾客。她和埃克塞特的恩迪科特太太的职业大不相同,但是她的思想和她毫无二致,尽管她在计算收入的时候用的货币单位是几尼④而不是先令。

历史长河,岁月悠悠,人类的一切活动都经历了巨大的变化,而那天晚上稍后出现的场景变化最小。那天晚上查尔斯干的,同黑利阿加巴卢斯⑤之前人们干的完全一样——毫无疑问,在阿伽门农之前也没什么两样;今天在索霍区无数低级夜总会里干的还是同一回事。这种古老的确立已久的娱乐形式一成不变,这使我感到特别高兴,因为你可以借用别人的想象。最近我在一家最好的古旧书店中搜寻此类书——那位店主是个粗心的人。在“医药”类中,在《肝脏学导论》和《支气管系统疾病》两本书之间,静悄悄地夹着一本书名更加乏味的《人类心脏史》。其实它一点也不枯燥,是一部生动的人类阴茎史。该书最初出版于一七四九年,和约翰·克莱兰的同类杰作《芬妮·希尔》同一年。作者没有克莱兰的技巧,但是他将来会有。

他们光顾的第一家是颇有名气的妓院,在那里他们见到了一群城里的野鸡,她们比起他在乡下网罗到的所有野鸡更讨他的喜欢。她们中间有一位M小姐,是一个著名的女模特,她的出场使我们的漫游者伙伴们突发奇想,要给他们的新伙伴看一个以前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场面。

他们被领进一个大房间,酒送进来之后,即令酒保退出。喝了一满杯酒后,小姐们奉命做准备。她们立即把全身脱得精光,爬上桌面中央。卡米罗看到这一阵势大为吃惊,小姐们如此竭力卖弄风骚为何目的,同样令他大惑不解。她们四肢洁净,气色甚佳,皮肤白如积雪,由于毛发乌黑发亮,愈显其白。她们面容姣好,两颊泛出自然的红晕,给卡米罗的印象是完美无瑕的美女,完全可以和维纳斯媲美。他局促不安地把目光从她们的脸上移到爱的圣坛部位上,他以前从未像这一时刻把它看得如此清楚真切……

著名女模特的阴部魅力独具,比他以前感受过的和见到过的任何东西更让他着迷。爱之王位为浓密乌黑的阴毛所覆盖,至少有四分之一码长,她巧妙地把阴毛分开,以显露出魔穴的入口。这一毛茸茸的部位的非凡风姿给卡米罗带来一种十分奇特的快感,风月女人们的其他仪式性表演更是令他销魂。她们每人斟满一杯酒,舒展躺卧,把酒杯放在维纳斯之峰上,酒杯立在充满诱惑的隆起部位上,漫游者伙伴们的每一个都俯下身子把杯中的酒喝干,与此同时,小姐们极尽卖弄风骚之能事,做出各种挑逗性的动作,提高娱乐效果。当人们厌倦了本能的享受,欲望有所减弱时,她们又做了几个姿态,玩了一些噱头,重新把大家的胃口吊起来。接着她们迫使可怜的卡米罗从桥下迅速穿过,从温热的瀑布底下经过,把他搞得比在河里翻船落水更狼狈。此举引得全体伙伴哄堂大笑,卡米罗虽然讨厌这种嬉闹方式,但他还是选择了忍耐,因为有人告诉他,凡新会员要进入该集体的神秘境界,都必须先过这一关。卡米罗开始对这些女人肆无忌惮的轻佻行为感到厌恶,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刚开始看她们表演时那种令人魂不守舍的激情了。他巴不得漫游者伙伴们早点把她们打发走,可是他的伙伴们没有看完她们的全部表演,还真舍不得离开。美女们每发明一个新的轻狂招式,就能得到一次赏银,因此无须浪荡公子们提出什么要求,她们也会主动投其所好,毫无廉耻地向他们展示人性可以堕落到何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