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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说不通的。你要保留多少隐私都可以。我将把这看成是你的神圣权利。”

“我怕的不是你。我怕的是你对我的爱。我很清楚,一进入爱情领域,就没有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可言了。”

他顿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因为法律文件中一句无关紧要的语句而被剥夺了财产的人,成为不合理的法律征服了合理的意图之后的受害者。但是萨拉不愿意服从理性,在感情面前倒是可能比较愿意敞开心扉。他犹豫了一下,向她靠得更近些。

“我不在的时候你很想我吗?”

她望着他,目光几乎是冷冰冰的,对这一新的进攻方式她似乎早有所料,而且几乎是抱欢迎的态度。她转过身,把目光投向花园另一边那一排房子的屋顶。

“开始挺想你的。在大约六个月之后,第一次看到你刊登的启事的时候,也很想你。”

“你知道我在找你!”

但是她毫不宽容地继续往下说,“于是我不得不改变住处和姓名。我做了一些调查,才知道你没有和弗里曼小姐结婚,在那之前并不知道。”

他呆若木鸡,僵立达五秒钟之久,简直无法相信她说的话。她回头瞥了他一眼。他认为自己在她的目光中隐隐看出她心里十分高兴,看出她一直握着这张王牌——更加糟糕的是,她要等到把他那一手牌全部摸透才亮出她的王牌。她悄悄地走开去,比这一动作更为可怕的是她的沉默和明显的冷漠态度。他用目光跟随着她。也许他终于开始抓到了她的神秘所在。人类在性方面的命运已经开始出现了某种可怕的反常现象,在一场规模大得多的战斗中,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步兵,一个马前卒,而这场战斗和其他一切战斗一样,不是为爱情,而是为占有,为了争夺地盘。他还看得较深: 她并不是痛恨男人,也不是真的瞧不起他胜过瞧不起别的男人。她的各种花招只不过是她的整个武器库的一个组成部分,是实现一个更大目标的工具。他还看到更深的一层: 她现在所谓的幸福是又一谎言。在她内心深处,她仍然以同以往一样的方式在受苦,这才是她真正、最终害怕他会发现的秘密。

沉默。“这么说你不仅毁了我的一生,你还以此为乐。”

“我知道这样的见面只能带来不愉快。”

“我认为你在撒谎。我认为你是一想到我在遭罪便暗自高兴。我认为是你把那封信寄给我的律师的。”她用目光向他表示断然否认,他冷漠地做了个鬼脸以示回敬。“你忘了,我付出了代价现在才知道,为了实现你的目标,你可以做出多么精彩的表演。我能猜出你为什么要把我招来给我最后的一击。现在你找到了一个新的受害者。你可以最后一次利用我来发泄一下你对男性永远无法平息的女人不该有的仇恨……现在你该打发我走了。”

“你错看我了。”

但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太镇静从容了,仿佛他的一切指责对于她都不起作用,甚至,在她内心深处,她倒是很欣赏这些指责。他非常痛苦地摇了摇头。

“不。我说的没错。你不仅把匕首插入我的胸膛,而且还扭转它来取乐。”这时她凝目注视着他,仿佛被施了催眠术似的身不由己,像一个桀骜不驯的罪犯在等候判决。他终于做出了宣判,“总有一天,你会被召去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如果上天还有正义——你所受的惩罚将超过永恒。”

这像是传奇剧里的语言,但是有时候语言背后的感情深度比语言本身更重要——这些话是查尔斯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和绝望说出来的。在语言背后让人感受到的不是传奇剧,而是悲剧。她持续凝视着他许久,看出了他灵魂中可怕的暴怒。她十分突然地低下了头。

他最后又迟疑了一秒钟。他的脸像即将崩溃但暂时维持着的堤坝;他心里的诅咒太强烈了,随时可能爆发出来,冲毁堤坝奔泻而下。但是他突然咬紧牙关,转身急步走向门口,就像她刚才现出负罪神色时一样突然。

她用一手提起裙子向他追来。他听到声音忽地转过身子,她一时不知所措。但是没等他继续往前走,她已经迅速抢在他前面赶到门口。他发现自己的出路被她堵住了。

“你这样看我,我不能让你走。”

她的胸脯隆起,仿佛喘不过气来的样子。她的目光锁定他的双眼,似乎想凭借坦率的目光暂时把他留住。但是当他做出一个愤怒的手势的时候,她还是开口说话了。

“这屋里有一位女士认识我,她比世界上任何人更了解我。她想见你。我求你让她如愿以偿。她能把我的真实天性……解释得比我自己更清楚。她会向你解释,我对你的态度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可恶。”

他的眼睛里怒火燃烧,目光灼灼直逼她的双眼,仿佛此刻就要让那堤坝崩塌一样。你可以看得出他在艰难地竭力控制自己,强压怒火,恢复冷静,他做到了。

“你竟然认为一个与我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能为你的行为辩解,这实在让我太吃惊了。现在——”

“她在等你。她知道你在这里。”

“就是女王本人来了我也不理她。我不见她。”

“我会不在场的。”

她的两颊涨得通红,几乎和查尔斯的脸一样红。在他的一生中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真想用暴力来对付面前这个女人。

“给我站一边去!”

可是她摇头。此时斗嘴已无济于事,现在他们面临的是一个斗志的问题了。她表面上很紧张,近乎可悲,然而,她的眼睛里不断闪现出奇异的光:发生过什么事情了,有一股看不见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阴风从他们之间吹过。她用目光盯住他,仿佛有把握已经使他不能再向自己逼近了。她有点害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她没有敌意。在她的外表下面,仿佛剩下的只有纯粹的好奇了: 想看看一个实验的结果。查尔斯开始动摇了。他垂下了目光。他知道,自己虽然暴跳如雷,但心里还是爱着她的。她就是这样,你已经失去了她,但却永远忘不了她。他望着她腹部的金色皮带扣说道: 

“对此我该作何理解呢?”

“一个不那么高尚的绅士也许早些时候已经猜了出来的东西。”

他在她的眼睛里仔细搜寻。里面还有一丝笑意吗?不,不可能有。的确没有。她继续用谜一样的目光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她离开房门,穿过房间,到了壁炉旁的拉铃索旁。这时他可以自由自在地走了,可是他却不动,一直注视着她。“一个不那么高尚的绅士……”现在她又要想拿什么新的巨大的罪名来威胁他了!另一个女人,认识她,比……更理解她……对男人的那种仇恨……这屋里住着……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她抓住拉铃索末端的铜制球形把手使劲拉了一下,又朝他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