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熊趣闻(第2/5页)

现在就听听拉特利夫讲的卢修斯·普洛文和他打嗝的趣事儿。

我回到镇上时,我遇见的第一个人问:“你的脸怎么了,拉特利夫?是不是德·西班上校猎熊的时候,把你当作猎狗使唤啦?”

“才不是呢,伙计,是山猫挠的。”我答道。

“那你怎么惹它啦,拉特利夫?”一个家伙问。

“伙计,”我答道,“我知道才怪呢。”

我真不知道啊。大伙儿把卢克·普洛文从我身上拉开后,又过了好一会儿了我才发现的。此前我可一直不知道艾什老头是谁,不比卢克知道得多。我只知道他是上校的黑奴,在宿营地里帮着支应事儿。我只知道,整个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想去做点儿啥——也许是帮帮卢克,也许是在旁边逗逗他,但没有想过要伤着他,或是帮上校个小忙,把卢克从野营地引开一会儿。后来约莫半夜时,那该死的家伙从林子里突然蹿出来,像只受惊吓的小鹿,跑到我们面前。我们那会儿正在打扑克呢。我说:“嘿,你也该满意啦。你现在算是轻松地脱离苦海啦。”他直愣愣地停在那儿,用那种惊讶的目光瞪了我好一会儿。他甚至都不知道大伙儿把牌都停了。然后,他就没头没脑地扑到我身上,就像轰然倒塌的谷仓一样。

扑克自然是打不成了。三四个人一起上才把他从我身上拽开。上校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四张“小三”的纸牌,一个劲儿敲着桌上的锤子,大声叫骂着。大伙儿都踩到我的脸上、手上、脚上,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啦。就好像着火的时候,那些拿着水龙头的家伙们祸害得最多。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校嚷道。三四个家伙拉着卢克,他像个婴儿似的哇哇哭着。

“是这家伙撺掇他们整了我!”卢克说,“就是他让我到那地儿去的。我要弄死他!”

“谁整了你啊?”上校问。

“那些印第安佬!”卢克哭着说道。这时,他又想扑到我身上,把那些拉着他手臂的人像布娃娃一样甩开,直到上校把他臭骂了一顿,让他安静点。这家伙还真是有一把力气的。你们别让他给骗了,当真以为像他说的身子太弱不能干活呢。也许是因为他从没把力气用在搬运那些装满粉色背带和剃须香皂的小黑箱子上。后来上校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原原本本讲了我是怎么想帮卢克不再打嗝儿的。

我没瞎说,真是心里有点儿可怜他才这么做的。我正好路过,就想着去看看他们打猎打得怎么样。那时太阳快下山了,我驾车过去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卢克。我一点儿都不惊讶,因为这儿可是本郡男人们最喜欢的聚会地方,更别提还能免费吃喝呢,所以我就打招呼说“嘿,你真是稀客啊”,他的回答是“呃啊!呃唔!呃噢!呃——哦,上帝!”从昨儿夜里九点就开始,他就不停地打嗝。每次上校给他酒,他都喝,老头艾什没留意时,他就吃。两天前,上校打到了一头熊,我寻思着卢克肯定是吃了太多肥美的熊肉,更别提他们打的那些鹿肉了,可能还吃了调味用的浣熊和松鼠肉。他吃过的野味可能用马车也装不下,于是就变成现在这样啦,一分钟能打三次嗝,整个人儿活像一颗定时炸弹——只不过肚子里装得都是熊肉和威士忌,而不是火药,所以他不会爆炸,这场悲剧也就结束不了了。

据他们讲啊,前天夜里,大家伙儿都被他嗝得整夜睡不了觉,上校下床时都快疯了,提着枪出了门,艾什牵着两只猎熊犬跟在后面,卢克也跟了上去——我觉得那完全是因为他嗝得难受,他睡的觉不比谁多多少。他跟在上校后面,还在不停地“呃啊!呃唔!呃噢!呃——哦,上帝!”直到上校转过身说:“该死的,滚到那儿去,找那些拿猎枪打鹿的人。你在这儿我怎么能找到熊,甚至连狗抓猎物的声音都听不着,我还不如开辆摩托车呢。”

就这样,卢克回到了猎鹿人的队伍中,他们正沿着木头桩子排成的垄站着。我觉得他从来没像这样走开过。卢克可真像上校提到的那辆摩托车在远处熄火了,从没闭嘴让自己安静下来,我想是因为他知道没用。他也从没走在开阔的地方。我寻思着,他可能以为傻子都能凭声音听出他不是头鹿,不对,他那时可能难受死了,希望能有人开枪打死他,但没人开枪。他到了第一个狩猎点,伊克·麦卡斯林大叔站的地方。他坐在伊克大叔身后的木桩上,胳膊肘放在膝盖上,脸埋在双手里,又开始了“呃啊!呃啊!呃啊!呃啊!”后来,伊克大叔转过身说:“你可真够添乱的,孩子。别在这儿待着。你觉得这世上那些虫子、鸟儿会奔到干草机里吗?喝点儿水试试吧!”

“我早就试过了。”卢克说,身子没动,“我从昨晚九点开始喝水,喝的水够多的了。我要是现在倒下去,都能像喷泉一样喷水了。”

“不管怎么说,走远点儿。”伊克大叔说,“离这儿远点。”

卢克起了身,又晃荡着离开了。他又熄火了,像那些只有一缸的汽油引擎一样,只是那嗝更是打个不停了。他沿着垄走下来去了另一个狩猎点,又被撵走了,于是又去了下一个。我寻思着,卢克还希望有人能发点善心击中他,因为事到如今他好像已经绝望了。到了现在,当他打嗝打到“哦,上帝”时,据说你从宿营地里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他们说那回声从藤蔓丛那儿折回来,越过那条河,就好像是放在井下的大喇叭。他们还说,就连那些跟踪猎物的狗都不叫啦,所以他们全都走过来把他弄回了宿营地。我就是在这当儿遇见他的。老头艾什也在那儿,上校想睡一会儿,他陪着上校回来的。我和卢克都没怎么留意到艾什,还以为只是一个在那儿随便转悠的黑人呢。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谁也没有留意他,也根本没往心里去。我可真没骗人啊,本来只是拿一个家伙开个玩笑,闹来闹去却搞到另一个人的头上去了。那是冥冥之中藏着某种巨大的力量,人稀里糊涂地招惹上了,却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这就要看这种力量想不想开个玩笑,会不会把拳头砸在人的脸上,就像我这次所经历到的那样。我就跟卢克说:“你昨晚九点就开始打嗝啦?都有二十四小时了,我觉得你该做点啥把这事儿给停了。”他一边看着我——就好像正掂量着是该跳起来照我的脑袋咬下去,还是自己咬一下自己的脑袋,一边慢悠悠、有节奏地“呃啊!呃啊!”起来。后来他说:

“我可不想结束这事儿呢,我爱死这打嗝了。不过,要是你打嗝了,我会帮你治好它。你想知道怎么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