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熊趣闻(第3/5页)

“怎么治?”我问。

“只要把脑袋给揪下来,你就没东西用来打嗝了,不打嗝你就不会心烦了。我很乐意为你效劳的。”

“那你就可劲儿打吧。”我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他坐在厨房的台阶上——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他什么也没吃,因为他的嗓子眼儿好像成了一根单行道——他只是没完没了地“呃啊!呃噢!呃噢!呃啊!”我估计上校也警告过他,如果他再这么嚷嚷的话,结果会怎么样。我真没想过要伤害他。而且,他们都跟我说了,昨晚上他把所有人都给闹得睡不了觉,还把谷底那一带的猎物都给吓跑了。而且,溜达一下对他打发时间也是有好处的。所以我就说了:“其实我知道怎么能让你不打嗝了,但是呢,当然啦,如果你真的不想结束的话——”

于是他说:“我就指望着有人教我怎么办。要是能有一分钟不打,我愿意出十美元。”这么说着,他又大声打起嗝来。本来这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平稳的“呃啊!”声,这声儿倒也不显眼,但是此刻,当他唤醒了自己,真好像打开了一道口子,马上又嚷嚷地打了嗝来:“呃——噢!上帝!”那情形就和上次打猎的那帮人把他赶回来的时候一样。我听见了上校走过地板的吧嗒吧嗒脚步声,从这脚步声也能听出他快要疯了。我马上说:

“嘘!眼下你可别再把上校给逼疯了!”

他就安静了下来,还坐在厨房的台阶上,而老头艾什和其他黑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他跟我说:“不管你说什么法子,我都愿意试试。我试过了知道的所有办法,还有别人告诉我的所有办法。我憋着气使劲儿喝水,肚子鼓得就像广告里的汽车大轮胎;我在那棵树枝上倒挂了一刻钟,头朝下喝了满满一瓶水;有人让我吞下一颗大号铅弹,我也照办了。可是都不管用啊。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啊?”

“嗯,”我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要是我像你这样打嗝,我就爬到那个土墩上去,让老约翰·巴斯克特帮我治治。”

然后他就一动不动地坐着,慢慢转过身,看着我。有一分钟他连嗝都没打,我真没骗你。“约翰·巴斯克特是谁?”他问。

“你知道的。”我说,“这些印第安人知道各种偏方,白人医生连听都没听过。能帮上白人的忙,也是他们乐意做的事呢。这些可怜的土著人,白人对他们可一直都不赖啊——不光让他们留着那堆眼下谁都不想要的土墩,还让他们像我们一样取名字,还卖给他们面粉、糖、耕地,和卖给白人的可都是一个价儿。我听说,过不了多久,甚至会允许他们一周来一次镇上呢。老巴斯克特会很乐意帮你治好打嗝的。”

“约翰·巴斯克特,”他嘀咕着,“这些印第安佬。”他一边说着,一边儿还在悠悠地、有规律地打着嗝,声音也不大。这时他突然说道:“我才不去那鬼地方呢!”那声音听上去真像在哭啊,真的没骗你。他蹿了起来,站在那儿骂着,听起来就像是哭一样。“不管是白人还是黑人,这鬼地方都没人同情我。我在这儿遭罪遭了一天多了,吃不下,睡不好,他们这帮混蛋没人同情我,可怜我!”

“好了,我可是正在同情你呢,”我说,“又不是我打个不停。我刚刚寻思着,看你这打嗝的架势,白人怕是帮不了你了。可是也没人逼着你去那儿,愿不愿治好随你的便啦。”我装出要走的架势,从厨房的拐角绕回来,看见他坐在厨房的台阶上,又在缓慢地、轻轻地“呃啊!呃啊!”起来了。这时候,我隔着厨房的窗户看见了艾什老头,他正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弯着头好像在听着什么。可是,我并没有起疑心。等过了一会儿,我也都没多想,只看见卢克忽然站起身,不出声地站了一分钟,望了会儿打扑克的那些人的窗户,又望向夜色中通向谷底的路。他进了屋子,不声不响的,一分钟后出来后,手里提着个点好的灯笼,还拿着枝猎枪。我不知道那是谁的枪,我猜他也不知道,但他也不在乎。他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走出来,坚定了决心似的沿着那条路径直走了下去。我起初能看见那灯笼的亮光,在灯消失了好一会儿后,我还能听见他打嗝的声儿。后来我回到厨房,听着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河谷中,这时艾什老头在我身后问:

“他去那儿了?”

“去哪儿?”

“去土墩了。”他说。

“唷,我咋知道。”我说,“我最后跟他说的时候,他听上去铁定了哪儿也不去,保不定他只是想走走。走走也好,今晚能睡得着,没准儿早上有个好胃口。你说对不?”

可艾什啥也没说。他只是回到了厨房。我这时候还是没有起疑心啊。我怎么能起疑心呢?他们当年在杰弗逊小镇做过的事情,我又没亲眼见过,我连一双鞋也没看见过呢,更别提那两家挨在一起的商铺或是弧光灯了。

就这样,我去了打扑克那屋,跟他们说:“好啦,先生们,我猜我们今晚能好好睡一会儿啦。”我一五一十跟他们讲了刚才的事儿。我想,卢克十之八九会在那儿待到天亮,不会走五英里的夜路又赶回来。兴许那些印第安人不在乎打嗝这样的小事儿,只有白人才会在乎呢。当时上校可是大为光火,我真没骗你。

“该死的,拉特利夫。”他说道,“你真不该这么做啊。”

“哎呀,我只是提了个建议,上校。开个玩笑罢了。”我解释道,“我只是跟他讲了老巴斯克特是怎样一个医生。我从没想过他会当真呢。没准儿他根本没到那儿去,兴许只是出去打浣熊了。”

大部分人都和我想到一块儿了。“别管他,”弗雷泽先生说,“我就巴不得他整个晚上都在外面溜达。该死的家伙,昨晚闹得我一整夜没合眼……发牌,伊克大叔。”

“眼下也来不及拦他了。没办法。”伊克大叔一边说,一边发着牌,“兴许约翰·巴斯克特真能治好他的毛病。真傻啊,年轻人,可着劲儿吃啊喝啊,搞得自己说不了话,咽不下饭。今早他坐在我后面的木桩上,听上去就像个干草打捆机。我还想到过,给他来一枪,把这事儿给结了……先生们,我用Q牌押二十五分。”

这当儿,我就坐在那儿看他们打牌,不时还惦记着那家伙:他手里拿着猎枪举着灯笼,一路跌跌撞撞地穿过那片林子,走五英里的夜路来治打嗝;所有那些兽啊鸟啊都瞧着他,寻思着他算是哪门子的动物,哪门子的野兽长着两条腿儿,还发出那样的叫唤声儿。我还惦记着土墩那儿的印第安人,看着他那样走过去,想到这儿我差点乐出了声儿。这时上校跟我说:“你小子到底嘀咕些什么,还咯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