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九章 逃生(第2/4页)

少校被撤换后,那个狱内侦探阿—维姆失去了保护,被孤单地留了下来。他还是一个年轻人,但他的性格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然确立了。一般来说,他大胆、果断,甚至很聪明。我相信,如果给他自由,他还会继续用各种卑鄙的手段来做侦探以获取金钱,但他现在不会像过去那样愚蠢而无计划了。因为在此之前,他为了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他会利用自己在监狱里的经验来赚取利润。他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做假护照。我不能肯定这点。我是听我们的囚犯说的。他们说他现在还在做,他还是经常到少校的厨房里去,就是为了做这件事。当然,这种生意的收入会是可观的。总之,他似乎已打定主意,要做任何事情来改变自己的命运。环境使我有机会审视这个家伙的内心想法。他玩世不恭到了离谱的程度,直至引起我的嘲笑和无可抗拒的厌恶。我想,假如他真的想喝酒,假如为了得到那杯酒必须杀掉某个人,那么他一定会去杀的,而且他会悄悄地去杀,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在监狱里,他学会了最冷静的算计法。特科的囚犯库利科夫因此选择了这个人。

我已经说过,库利科夫是一个中年人,但充满激情,性格坚韧,意志坚强,具有非凡和多样化的能力。他有力量,他还想活下去,一直活到老。假如我怀疑为什么我们这里没有人逃跑,那么库利科夫应该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疑问。实际上库利科夫是决定要逃跑的。

库利科夫和阿—维姆两人中,谁对谁的影响更大呢?这很难说。他们两个是很相配的一对,做这件事相互适合。他们成为朋友。我认为库利科夫要阿—维姆准备护照。阿—维姆是贵族,属于上层社会。如果他们能逃回到俄罗斯,那对于他们是极其有利的。因此无论是怎样的风险,他们也要逃回俄罗斯。谁知道他们是怎样密谋的,他们在期望些什么?但是他们的希望肯定超出了西伯利亚流浪者的普通常规。库利科夫有演戏的天才,可以在生活中扮演许多不同的角色,对生活寄予很多的希望,至少期待着各种不同的生活。监狱里的生活如此压抑,他们互相约定了逃跑。

但是若想逃离监狱,不和卫兵串通好是行不通的。必须要策反一名卫兵和他们一起走。要塞军营里有个波兰人,精力很充沛,也许他应该有更好的命运。他是一个老人,但很潇洒威武,而且很严肃。在他刚来西伯利亚服务的青年时期,曾经为了思乡逃跑过一次。但他被抓了回来,受了刑罚,在囚犯营里监禁了两年。当他再次回到军队里,他改变主意,开始努力勤奋地工作。他立了功,被升为伍长。他很有抱负,很有自信,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从他看人说话的样子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年间,我好几次在卫兵行列中见到他。波兰人跟我说过他自己的事。在我看来,他以前的返乡渴望已经变成了隐藏得很深的仇恨。此人可以做出任何事情来,库利科夫选择他同谋是对的。他的名字叫科勒。他们约定在六月份炎热的夏天逃跑。这座城市的气候是相当平稳的,夏天炎热,每天的天气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对于逃亡者是相当有利的。当然,他们不可能直线地从监狱里逃出去。监狱所居的要塞位于高处,四面开阔,直到很远的地方才有森林掩蔽。必须先换成平民服装,接着要设法逃到城郊。库利科夫早在那里安排好聚会的地点。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秘密的朋友暗中帮助他们。我猜想他们应该是有的,尽管在以后的审判中并没有解释这点。在这一年里,有一个年轻清秀的女孩,在郊区的某处刚刚开始她的职业生涯,她的绰号叫温卡唐卡(意指“火焰”),她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事业有很大的希望。库利科夫这一年里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我猜想她一定是参与了这个逃跑计划。

每天早晨上工时,我们这两位好汉十分巧妙地使他们和一个叫希尔金的炉匠被安排在一起,被派去粉刷军营中士兵早已离开无人居住的空房间。阿—维姆和库利科夫作为搬运工,和希尔金一起前往。科勒正好是他们的监押卫兵。三名囚犯需要两名卫兵,由于科勒是一名老兵,因此给他配备了一名年轻的后备士兵进行培训。所以,除非我们这两名逃犯对科勒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否则这样一个智慧、坚定、稳健的人是不可能决定跟着他们一起逃走的。

当他们来到军营时才早晨六点。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库利科夫和阿—维姆做了一个小时工作以后对希尔金说,他们要到工厂里去。第一,去看一个人,其次,顺便去拿一项短缺的工具。和希尔金一起做事要非常巧妙,即要做得自然。他是一个莫斯科人,是个炉匠,是个狡猾、聪颖、精明又不爱说话的莫斯科小市民。瘦得皮包骨头,身子很羸弱。他一辈子按照莫斯科人的样子,穿着马甲和外套。经过漫长的流浪和转移以后,像是命中注定似的,他永远待在了特科,被归入最可怕的军事罪犯一类里。

他究竟为了什么原因得到这样的结果,我不知道。但是在他身上从未发现过有什么特别的不满,他表现得很平静。只是偶尔喝酒喝得像鱼一样,除此以外,一切都表现得很好。他当然不知道当前这个秘密,但他的眼睛是锐利的。库利科夫向他眨了眨眼,说他们要去把昨天藏在工厂里的酒拿来。这触及了希尔金的心头欲望。所以他没有对他们的离开产生任何怀疑,独自和那名后备士兵留了下来。而库利科夫、阿—维姆和科勒三人去了郊区。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还没有回来,希尔金突然醒悟过来,镇定着自己的思绪,开始思索。希尔金是有些经历的,他开始回想起来,库利科夫的情绪有些特殊,阿—维姆曾两次和他俯首帖耳低语,库利科夫也至少对他使了两次眼色,这是他亲眼看见的。现在他全记起来了。科勒也露出了一些马脚:他在临走前嘱咐后备士兵,在他缺席的情况下应该如何采取行动,这方面科勒表现得有点不太自然。希尔金越想越觉得令人怀疑。讲好的时间过去了,他们还没有回来,他的不安已经达到顶点。他很清楚他会在这件事上承担多大的风险,管理当局可以怀疑到他头上。他们会想,他和他们是同谋,故意放走了他们。如果他迟迟不报告库利科夫和阿—维姆的失踪,这些猜疑一定会落到他身上。时机不能再失。他又想起,最近库利科夫和阿—维姆是在用一些特殊的方式相互接近,经常窃窃私语,躲开大家的目光,到营房后面去不知干些什么。他回忆起来,当时他就怀疑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