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九章 逃生(第3/4页)

他用锐利的目光看了看监护他的卫兵。卫兵打着哈欠,一手扶着枪,一手傻傻地挖着鼻孔,希尔金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只是简单地告诉他,让他跟着他到工厂去看看。在工厂里,他打听他们到哪里去了?但事实证明,没有人见过他们。希尔金打消了所有的疑虑。“要是他们只是去喝上一杯,在郊区玩玩,库利科夫有时会这样做的,”希尔金想道,“但这不可能。他们会告诉他的,因为这种事不值得隐瞒。”希尔金停止工作,也没有去军营,而是直奔监狱通报去了。

这时差不多九点了,他找到士官长,并报告所发生的一切情况。士官长吓坏了,起初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然,希尔金告诉他,这仅仅是他的猜测和怀疑。士官长立即跑去见典狱长。典狱长立即向卫戍官报告。

一刻钟后,狱方已经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他们又把这件事往上呈告给总督知道。由于逃跑的是要犯,对他们来说可能会遭受到圣彼得堡严厉的责难。是否合理就不一定了,但阿—维姆是政治犯,而库利科夫属于特科,那就理应是最重要的犯人,加上他们还都是军事犯。以前从来还没有过特科犯人逃跑的例子。依照规则,每名特科的囚犯应该配给两名守卫,或者至少一名。规则没有被遵守。因此,这件事情就弄得大家很不愉快。监狱派出专人到各个村镇以及周边所有城镇,通报有罪犯逃跑,并留下他们的体貌特征。还派出哥萨克骑兵去追捕逃犯,通缉命令发布到周边地区和省份……总之,所有人都为此感到惊慌失措。

而监狱里的人却另有一种兴奋的感觉。囚犯下了工后,马上得知一切。消息已经传遍整座监狱,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内心隐隐约约有一种特别的喜悦情绪。我们的心好像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在颤抖着……这件事情打破了狱中的单调生活,好似从地面上挖出了蚁丘——所有的蚂蚁都在逃生,逃生激起了这些人心灵里的共鸣,拨动了他们的心弦。早已遗忘的希望、勇气和改变命运的信心在每个人的心中又蠢动起来。“他们都跑了,人都一样,为什么我不能跑?”当这种思绪在人心中涌动时,他们内心在欢腾,露出自信的表情,蔑视地看着周围一切。所有的囚犯突然变得有点骄傲,变得看不起那些士官。当然,典狱长马上就来了。卫戍官也来了。我们精神抖擞,勇敢、沉默、严肃,甚至有些轻蔑地看着他们,似乎在对他们说,“哈,你们来啦!只要我们想做,什么事我们都能做到的。”

每个人都知道,长官们会一批批地来访,他们当然会对每样东西、每个人进行一次大搜查。因此我们已经把一切都藏了起来。我们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当局总是会做些亡羊补牢的工作。果然不出所料,他们把监狱翻了个底朝天,好像要把我们洗劫一空,然而他们徒劳无功,一无所获。饭后,下午出去作工时一下子增加了许多卫兵。晚上时时会有守卫到监狱里来检查,点名时比平时多点一遍,而且还比平时多点错了两遍。然后又是一阵慌乱,把大家赶到院子里重新点数。后来,在营房里又点了一遍……总之,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但囚犯们没有一声抱怨。大家都显得异常的独立不羁,整个晚上大家表现得非常有礼节。“不让他们有吹毛求疵的机会。”当局自然会推想:“监狱里有没有逃犯的同伙?”因此下令要严格看守,加强监视。但囚犯只是发笑,“这种事怎么可能留下同伙呢!”“这种事只能偷偷摸摸地做,否则不会成功的。”“库利科夫和阿—维姆都是很聪明的人,他们会留下蛛丝马迹吗?他们做起这种事得心应手,是一流的。他们可以从铜管里穿过去,从锁着的门走出去!”库利科夫和阿—维姆名声大振,大家都引以为傲。他们的事迹会代代流传下去。

“真是不简单的男人!”有人说。

“人家以为我们这里的人不会逃跑,现在不就跑了吗!”另一个人加了一句。

“逃走了!”第三个人带着权威性的口吻说。“谁逃走了?你吗?你配吗?”

如果这是在其他时候,听了这句话,那名囚犯肯定会迎接挑战,捍卫他的荣誉。但是现在,他谦虚地说,“事实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库利科夫和阿—维姆那样的。你首先要证明自己是一流的……”

“我们这算什么,兄弟们,我们待在这里干什么?”靠在厨房窗户旁坐着的一名囚犯手托着脸,拖长了腔调慢吞吞地说道。但是你可以感觉到他暗中流露出来那种踌躇满志的感觉。“我们在这里干什么呀?半死不活的。嗯!”

“事情不像甩掉一只靴子那么简单!唉声叹气做什么,嗯?”

“嗨,看,那里,库利科夫……!”一个性子最急的年轻小伙子插嘴道。

“库利科夫!”另一个人眯着眼睛轻蔑地看着那个小伙子。“库利科夫!”

他的意思是说:有多少库利科夫啊?

“看,还有阿—维姆,兄弟,呃,来了!”

“在哪里!这家伙会玩弄库利科夫的,真搞不懂这两个人!”

“他们现在走得远不远?兄弟,真想知道……”

随后他们开始谈得很详细。他们走了吗?朝什么方向走的?无论在哪里,他们最好走哪条路?哪个镇更近?找到引路的人了吗?大家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们又谈到邻近村庄的居民,认为那些居民是靠不住的。靠近城镇的居民经历多,他们不肯帮助囚犯,反而会把囚犯抓住送交官方。

“这里的乡下人凶得很,我的朋友,好厉害的!”

“农民!不值钱的流氓!”

“这些西伯利亚人很烂。他们只知道杀人。”

“嗯,是的,但是他们两个……”

“当然,这要看最终是谁赢。他们两个并不差的。”

“我们还没有死,所以听得到最后的消息。”

“你在想什么?他们会被抓住吗?”

“我想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抓的!”另一个急性子的人把拳头砸在桌上。

“嗯,这就要看情况了。”

“我告诉你们,孩子们,我觉得,”斯库拉托夫接着说,“如果我是一个逃亡者,我绝对不会让他们逮到的!”

“你!”

大家哄然大笑,另一些人则假装没听到。但斯库拉托夫已经打开话匣子。

“一辈子都不会被抓到!”他用力说道。“我,朋友们,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我经常对自己说,即使是从门缝里钻过去,我也绝对不会被人逮到的。”

“我想你饿了,你会去向乡下人要面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