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10页)

“不会嫁?哪有这种事!”

“我是从克雷道尔那儿听来的。是他给她做的媒,许给你的一个亲戚了。”

“不会是五产吧——是跟他?”我惊叫了起来。

“正是你那位天真的表亲。掰开她那双漂亮大腿的将是他的手。”

“该死的!不!他们不能这样对待西蒙!”

“他们这么干了。”

“事到如今,我猜他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他到弗莱克斯纳家大闹了一场,砸坏了好几把椅子。那妞儿跑进了厕所,把自己锁在了里面。后来她家的老头子不得不叫来了警察。警车赶到后,把他给抓走了。”

他也被捕了!我为西蒙暗暗感到难过。啊,这多么不像话!听到想到这一切,我的心都碎了。

“无情的贱女人,是吗?”艾洪说,说时两眼古怪地朝我盯着,样子严肃,他这是要我从整个事件中吸取教训。“就像克雷西达[3]投向希腊军营……”

“西蒙在哪儿?还在监狱里?”

“不,他答应不再找麻烦后,老弗莱克斯纳便撤销了控告。弗莱克斯纳是个正派的老人,他虽然破产了,但谁的钱也没欠。他不忍心那样做。他是个堂正大度的人。他们把你哥哥关了一夜,今天早上就把他放出来了。”

“他昨天晚上是在牢里过的?”

“只过了一夜,”艾洪说,“现在已经出来了。”

“那他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在家里肯定找不到他。”克雷道尔已将我妈的情况告诉了他,他正打算把一切都讲给我听;可是我说我已经回过家了。我面对他坐着,现了原形。我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勇气离开。

直到现在,作为一个家庭,我们总有一些隐私,即使人们知道,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遭到遗弃,靠救济生活。但在老奶奶在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底细,就连社会福利调查员鲁宾也不知道我们的确切情况。我去免费诊所使诈,不仅是因为钱,还因为我们应该有权掌握自己。如今什么秘密都没有了,只要有兴趣,任何人都可以打听个一清二楚。也许正是出于这种考虑,使得我没有对艾洪说起老奶奶去世这件最令人痛心的事。

“我为你难过,尤其是为你母亲难过。”艾洪开口说道,他想替我打气,“你哥哥自以为是,自作自受。也太容易受女人诱惑了。他怎么会这样好色?”

我想,这问题一部分出于妒忌,一个人竟会如此易受诱惑,如此好色。不过在这方面,艾洪也绝不会全然无动于衷的。

说着说着,他渐渐忘了开始时的想要安慰我的目的了。后来愈讲愈气,竟然竭力握紧拳头,捶起桌子来了。“你哥哥自作自受,要你操什么闲心?”他说,“他活该。他任你陷入困境不管不问,擅自卖掉房子,还借你的名义从我这儿拿走钱,可你一分钱的影子也没看到。要是你真诚坦荡,你就该为这高兴。这样说对你只会有好处。我也会因此更看重你。”

“说什么?说这完全是他的错,我为这感到高兴?说他堕入情网使他不管妈的死活?还是说他卑鄙可耻?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艾洪?”

“你难道还没认识到从今以后你所占的优势吗?你最好不要轻易放过他。他必须把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对你讲清楚。优势已转到你这边,你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这你都不明白吗?要是有一件事你现在已经弄明白了,那你至少得承认你为他遭殃感到高兴。天啊!谁要是这样耍了我,当我知道他自作聪明反而害了自己,我一定会非常高兴。要是没有这种感觉,我一定会担心自己的脑子不正常了。他干得好!好,好!”

我真不明白,艾洪为什么用这样近乎处于绝望的疯劲拼命劝我,他甚至忘了大骂戈曼了。我猜想,其背后的原因是他想起了被他弄光的丁巴特那份遗产,也许他不想让我被人瞧不起,就像丁巴特没有为这生气反被他瞧不起一样。不,尽管他两手无力地搁在写字台上,可是他如此竭力强调的这种观点,是有着更深的用意的。他的意思是说,因为用老方子来治疗已经不灵,因为我们的梦幻已经破灭,所以,在人处于尚未定型的赤裸状态时,就当教之以选择和掌握力量;应该能从逆境中奋起,应该遇敌手无畏勇进,怒气冲天,凛然以对;应该反复强调做弟弟的身份,而不被这种身份所压倒;应该竭力慷慨陈词而使别人噤若寒蝉——不但个人应该如此,民族、政党、国家也应该如此。要这样,不要做小鸡似的人,做那种被人拔光毛,瘦削干瘪,愁眉苦脸,忧心忡忡,被人用扫帚赶来逐去的人类禽畜。

巴伐茨基在保险丝盒里拨弄了半天,现在电灯开始闪烁着亮了起来。这时我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去考虑应该考虑的事情,反而哭了起来。我想艾洪一定感到失望,也许甚至是惊愕。我说的是他为自己的判断错误而惊愕,完全没有料到我竟没有遵循他的思路来领悟他应该怎样做人的宏论。他待我冷淡却又不失礼貌,就像在应酬一个女孩子似的。“别伤心,咱们一定可以为你母亲想点办法。”他说,他似乎认为我伤心主要是因为母亲,他不知道我也在为老奶奶的死感到哀痛。“把蜡烛吹灭。蒂莉会端咖啡和三明治来。今天晚上你可以跟丁巴特睡。明天咱们再想办法。”

第二天、我到处找西蒙,可是没有找到他。他没有回来看妈。不过,我找到了正在家里的克雷道尔。他在吃熏鱼和面包卷当早餐。他对我说:“来,坐下来吃一点。”

“我才知道,你终于给我表亲找到一个新娘了。”我对这个斜眼的老炮兵说,一面看着他前臂那粗短、结实的肌肉来回扭动着,剥掉金黄色小鱼的皮,他的刀鞘似的嘴动着。“是个美人儿。有那么一对大肉球!你别怪我,奥吉。我没有强迫任何人,谁也没强迫。尤其是像那样有一对大肉球的人。你对那班年轻小妞有所了解吗?但愿你了解!哎,姑娘有了那样的东西,谁也没法要她做这做那。你哥哥错就错在这里,因为他试过。我很为他难过。”他抬起眼睛朝四下看了看,认定他太太在远处,然后才悄声对我说,“那妞儿弄得我的小家伙都挺起来了。在我这样的年纪,还要行敬礼哩!总之,一个小伙子是驾驭不了她的。她需要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男人,一个头脑比较冷静,说一套做一套的人。要不就会毁了你。也许西蒙还太年轻,成家还早了点。当你们俩还是拖着鼻涕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们了。对不起,可这是真的。现在你们已经长大,所以这么猴急,认为自己应该成家了。可是着什么急呀?你们在成家立业之前,还有许多快活事要干哩。如果给你,你就要!一定得要!决不要拒绝。跟一个在你耳边柔声细气、哼哼唧唧的小妞在一起销魂,那才叫人的生活哩!”这个教唆人的拉皮条老手,他眨着自己那难看的眼睛,对我解释说。他居然把我给逗笑了,尽管我根本不想笑。“而且,”他说,“你也可以看清你哥哥是哪号人了,他一打定主意,就可以卖掉家里的东西,把自己的母亲撵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