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晚上8:30~晚上11:00 (美国中部时间) 4(第2/3页)

因此,遇到这种情况,航空公司唯一明智的做法就是——关上舱门,让飞机起飞。

通常,这件事到这儿就完了。一旦上了飞机,乘务员会忙得顾不上验票,旅程结束之后,乘客当然也不愿意再等着查票,既浪费时间又嫌麻烦。因此,逃票的人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既没有人盘问,也没有人阻拦。

关于她怎么坐飞机回来,老妇人跟塔尼娅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航空公司认为,偷乘飞机的事是不应该发生的,但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错,因为他们没有阻止该事件的发生。同理,航空公司有责任保证这些偷乘飞机的人能够回到他们的出发地——由于没有别的方式搭载他们——这些人会坐上回程班机的普通座,享受正常服务,包括航班上的饮食。

“你也是个好人,”昆赛特太太说。“我总能一眼看出别人是好是坏。但你比航空公司的其他人年轻多了——我是说,比我不得不见的那些人年轻多了。”

“您是说那些处理逃票骗子的工作人员?”

“对。”这位老妇人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羞愧。她的眼睛四下打量着塔尼娅,像是在揣测什么。“我猜你28岁了。”

塔尼娅简单地回答:“37岁。”

“你长得年轻,却又很成熟。也许是结了婚的缘故。”

“别东拉西扯的,”塔尼娅说,“没用。”

“但你的确结婚了呀。”

“结过婚。已经离了。”

“真可惜。不然你的孩子一定很漂亮。遗传你的红头发。”

红头发,也许吧,但不会变灰,塔尼娅心想——她今早又发现了几根银灰色的头发。至于孩子,她可以告诉这位老太太她的确有一个孩子,现在待在她家的公寓里,但愿已经睡着了。但是,她没说这些,而是一脸严肃地对艾达·昆赛特太太说:

“您做的这些很不诚实。您这是诈骗,是违法的。您应该知道我们是可以起诉你的吧。”

这位老妇人无辜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胜利的神情。“但是,你们不会起诉我的,不是吗?你们从来没有起诉过任何人。”

塔尼娅心想:再谈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她很清楚,昆赛特太太显然也明白,航空公司从来没有起诉过偷乘飞机的人,因为弄得人尽皆知比息事宁人损失更大。

只不过,可以再问她几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将来也许用得上。

“昆赛特太太,”塔尼娅说,“既然您多次免费搭乘环美的飞机,起码能帮我们一点儿忙。”

“能帮我自然乐意帮。”

“我想知道,您究竟是怎样登上我们的航班的。”

老妇人笑了。“亲爱的,方法可不少呢。我每次尽量用不同的办法。”

“都告诉我吧。”

“最常用的一种是尽早到机场,给自己弄到一个登机牌。”

“这不是很难办吗?”

“你说弄到登机牌?哦,不难办,其实很简单。现在航空公司都爱把票夹当登机牌用。所以,我会走到登机柜台前,说我把票夹弄丢了,请再给我一个。我会挑那个有很多人等着,业务非常忙的柜台去问。他们总是二话不说就给我了。”

塔尼娅心想,他们自然会给。因为这是一个很常见的请求,经常发生。此外,大多数人和昆赛特太太不一样,他们需要新票夹当然不是为了干违法乱纪的事。

“但那只是一个空票夹,”塔尼娅指出来,“不是登机牌啊。”

“我会在洗手间自己伪造一个。我总会随身携带一些旧的登机牌,我知道该写些什么。我包里还会装一支很大的黑铅笔。”昆赛特太太把蕾丝手绢放在膝头,打开她那个带有串珠的黑色提包。“看见了吗?”

“看到了。”塔尼娅说。她伸出手,拿起那支黑色碳素铅笔。“您介意我留下这支笔吗?”

昆赛特太太有些不情愿。“这是我的。不过,你要真想要,那我只好以后再找一支。”

“继续,”塔尼娅说,“有了登机牌,接下来呢?”

“我会走到那架航班准备起飞的地方。”

“您是说登机口?”

“没错。我会等那个检票的年轻人忙起来——如果很多人一起到,他总会忙得不可开交。然后,我会经过他身旁,直接上飞机。”

“万一有人想拦你呢?”

“没有人拦我,我手里有登机牌。”

“乘务员也没管过吗?”

“她们只是一些年轻的姑娘,亲爱的。总是聚在一起聊天,或者眼睛盯着那些男士。她们看的只是航班号,我一般不会写错。”

“但你刚才说,你有时候也不用登机牌。”

昆赛特太太脸红了。“那,恐怕就得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了。有时候,我会说我要到飞机上为我女儿送行——大多数航空公司都允许这么做,你知道的。或者,如果飞机是从别的地方飞过来的,我会说我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因为我把票落在飞机上了。又或者,我会告诉他们我儿子刚刚登机,但他把钱夹落在我这儿了,我想去给他送。我会在手里拿个皮夹,这一招最管用。”

“对,”塔尼娅说,“我想也是。看样子,您把什么都考虑到了,非常细致。”塔尼娅心想,自己已经问到了不少信息,可以通报给登机口的检票员和乘务员。但是,她怀疑这能起多大作用。

“我丈夫在世的时候,教我要认真仔细。他是个老师——教几何的。他常说,你要尽量把每个角度都想到。”

塔尼娅仔细地打量着昆赛特太太。这是在捉弄她吗?

这位从圣迭戈来的老妇人的脸上依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没有说。”

房间的另一边,电话响了。塔尼娅起身去接电话。

“那个絮絮叨叨的老妇人还在你那儿吗?”说话的是地区航运经理,主要负责环美航空在林肯国际航空港各个阶段的运转。他平时是个冷静又好脾气的上司,但今晚听起来气冲冲的。显然,面对三天三夜的飞机延误、重新安排不满的旅客以及来自东部公司总部没完没了的刺激,他也快受不了了。

“对。”塔尼娅回答。

“从她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没?”

“不少。我会给你写份报告。”

“写的时候,拜托就用一次大写吧,不然我读着别扭。”

“好,先生。”

她特意强调了“先生”二字,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地区航运经理咕哝着说:“抱歉,塔尼娅!我把从纽约那头受的气出到你的头上了。就像船舱服务生拿船上的猫出气一样——不过我可没说你是猫。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我想要一张今晚去洛杉矶的单程机票,给艾达·昆赛特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