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晚上8:30~晚上11:00 (美国中部时间) 6(第2/4页)

梅尔并不知道辛迪和莱昂内尔的私情,至少不是很清楚,不过辛迪觉得梅尔已经疑心她在外面有人了,一直偷偷摸摸的。她还有种感觉:梅尔其实并不在意。这恰好为他专心打理航空港、对辛迪不闻不问找到了借口。那个该死的航空港,在他们的婚姻里比插足的第三者还可恶一百倍。

以前,他们之间也不是这样的。

刚结婚那会儿,梅尔才从海军部队退役不久,辛迪一直对他的事业心引以为豪。后来,梅尔迅速跻身民航管理界,虽然职位不高,但每次升职或接受新的任命,她都非常开心。梅尔的地位一步步升高,辛迪也妇凭夫贵,在社交圈体现得尤为明显。那段时间,他们几乎每晚都有应酬。辛迪会代表两个人接受鸡尾酒会、私人晚宴、首演之夜、慈善晚会等诸多邀请。碰到同一天晚上有两场应酬,辛迪最擅长判断哪一场更重要,然后把另一场委婉地推掉。参加那些社交活动并结识一些大人物,对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就连梅尔也明白这一点。辛迪的所有安排他都好好配合,毫无怨言。

辛迪现在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她和梅尔的长远目标是不一样的。梅尔把他们的社交生活看作满足事业抱负的一种手段,事业是最重要的,社交手段最终可以弃之不用。相反,辛迪把梅尔的事业看作进入上流社会的通行证。回想过去,她有时觉得,如果两个人从一开始就能很好地理解对方的观点,也许就能互让一步。但很可惜,他们都没能理解对方。

自从梅尔出任林肯国际总经理一职并当选为航空港管理委员会的会长,他们俩便逐渐出现了分歧。

得知丈夫的活动和影响范围已经扩大到了华盛顿特区,辛迪简直欣喜若狂。梅尔常常被叫到白宫,和肯尼迪总统交往甚密。这让辛迪觉得,他们马上就能踏进华盛顿的社交圈了。她乐观地憧憬着未来,仿佛看到自己同杰基、埃塞尔或琼在海厄尼斯港或白宫的草坪上散步,合影留念。

但这些全都没发生。梅尔和辛迪并没有踏进华盛顿社交圈半步。他们原本可以轻易做到,但在梅尔的一再坚持下,他们开始谢绝一些邀请。梅尔跟她分析说:如今,他在事业上积累的声望已经很高了,再也不需要担心是否能“打入”社交圈,而且他向来都不在乎自己的社交地位。

等辛迪明白过来,发现自己完全接受不了这种变化,于是跟梅尔大吵了一架。这也是一个错误。梅尔有时想跟她讲理,但往往辛迪一发火,他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坚持己见,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们越吵越凶,吵了一个星期,辛迪变得更不讲理了,两个人的关系也进一步恶化。蛮不讲理是辛迪的一个缺点,她自己也知道。她多半也不想那样,不过有时候看到梅尔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她的暴脾气就一下子蹿上来,顾不了那么多了——就像今晚打电话时那样。

长达一周的争论过后,其实也没有完全结束,他们开始频繁地争吵,虽然尽量避免当着孩子们的面吵闹,但这是不可能的。有一次,瑞贝塔大声对他们说,以后放学她打算先去朋友家,“因为要是待在家里,你们吵架的时候我没法做作业”。这让他们觉得羞愧难当。

最后,他们的相处模式变成了这样:有些晚上梅尔会陪辛迪出席社交活动,前提是必须事先征得他的同意。除此之外,梅尔常花大把时间待在航空港,不经常回家。辛迪发现自己独守空房的日子越来越多,干脆集中精力投身于梅尔嗤之以鼻的“青年女子慈善”,“傻乎乎地在社交圈里往上爬”。

辛迪心想,也许有时候在梅尔看来,自己确实挺傻的。但她没什么别的可做啊,而且她刚好特别喜欢在社会地位上跟人一较高下——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男人说她们蠢也没什么,毕竟他们每天有很多事要忙。拿梅尔来说,他每天要忙活的就是他的事业,他的航空港,他的责任。辛迪能做什么呢?整天待在家里打扫卫生?

至于自己是否才思敏捷,辛迪从来不抱幻想。她的头脑并不灵光,而且知道自己在很多方面的才智永远赶不上梅尔。但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啊。刚结婚那些年,梅尔常常觉得她偶尔傻里傻气的很有趣。可如今,梅尔在嘲笑她的时候——最近老是故意嘲笑她——似乎忘了这一点。以前当女演员时,辛迪对自己的前景认得挺清——她知道自己永远成不了大明星,就连小明星都当不成。以前,她确实会时不时嚷嚷,要不是结婚葬送了她的演艺生涯,她现在没准早已大红大紫了。但那只是想抬高自己,提醒别人——包括梅尔——她不仅仅是航空港总经理的妻子,也是有独立身份的人。可辛迪自己心里明白——作为一个职业女演员,她基本上只能演一些跑龙套的小角色,升不上去了。

不过,在当地参加社交应酬这种事,辛迪还是可以应付的。借此,她会觉得自己也算有头有脸,是个人物。虽然梅尔对此非常不屑,觉得辛迪做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但她努力往上爬,已经结交了不少社交名人。放在以前,她哪有机会接触这些人,哪有机会参加今晚这种活动……只不过在这种场合,她需要梅尔的陪伴,可梅尔跟以往一样,只把他那该死的航空港放在首位,这让她失望极了。

梅尔这种人,身份地位都不用愁,向来难以理解辛迪多么渴望在社交圈赢得自己的一席之地。她怀疑梅尔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一点。

反正明不明白都一样,辛迪已经开始努力了。她都计划好了,但她也知道,如果将来还要继续和梅尔过日子,免不了还有一大堆家庭纠纷在等着她。辛迪的雄心壮志是,等女儿到了社交年龄,就带她们(先是瑞贝塔,然后是莉比)到帕萨旺舞厅参加舞会,那儿可是全伊利诺伊州年轻女孩初次踏入社交界最受人瞩目的地方。作为两个女儿的母亲,辛迪自己也能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

她跟梅尔随口提过一次,可梅尔却生气地说:“除非我死了!”他劝辛迪,那些初次进入社交界的姑娘还有她们那些傻乎乎的、皮笑肉不笑的母亲所属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还声称,为这些姑娘在社交场合初次露面举行的舞会——谢天谢地现在所剩寥寥——是要把充满势利的阶级结构永远保留下去,已经过时了。幸亏国家现在正摒弃这一套,不过从辛迪这类人的想法来看,残余势力还很强大。梅尔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他跟辛迪说过)能够意识到她们和别人是平等的,而不是受到旧思想的荼毒,傲慢地以为自己在社会上高人一等,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