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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在一下子变成了直截了当的惊恐。厄尔肖紧张地舔着嘴唇,“您又再开玩笑吧,特伦特先生,您不是说真的,是吧?”

根本没理会他的问题,饭店老板把酒杯推开,“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汤姆?这么多人,怎么偏偏是你?”

“我向上帝起誓,我不知道……”

“别再装了,汤姆。你那么干,时日也不短了。”

“听我解释,特伦特先生……”

“别再扯谎了!”厉声断喝撕裂了周围的宁静。

酒吧里平和的轻声细语都安静了下来。看到酒吧管理者左顾右盼的眼睛里所流露出惊慌失措,沃伦·特伦特估计,他身后的人们应该都在侧目观瞧,心中强行压制的怒火一下子爆燃起来。

厄尔肖咽了咽唾沫,“请不要,特伦特先生,我在这儿干了30年了,您从来就没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也许是底气不足,他的声音几乎完全听不到。

沃伦·特伦特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报告,正是奥基夫提供的刺探报告。沃伦翻了两页,然后把一页折回1/3,又用手捂住部分内容,最后才把露出的文字摆在汤姆面前,责令道,“你自己读吧!”

厄尔肖哆哆嗦嗦地摸出眼镜戴上,双手不停地颤抖着。他只读了几行就停住了,抬起头看着特伦特。已经是无可辩驳了,他现在就是一头困兽而已,只有本能的恐惧了。

“你没有证据。”困兽犹斗,死不悔改。

沃伦·特伦特猛地一巴掌拍在吧台上。再也顾不得什么了,高声叫嚷着,让自己的愤怒尽情喷发,“如果你想看,我给你。确凿无疑的证据你要不要?你是一个骗子,是一个小偷。不过你给我记住,所有的骗子和小偷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汤姆·厄尔肖被一击中的、冷汗涔涔,就像行刑前的死囚一样惊恐万分、苦不堪言。他似乎感觉到顷刻之间的天崩地裂,他那自认为安宁平和的世界塌了。已经很多年了,长得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小心翼翼地蒙骗他的雇主,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当后来他感觉做得应该是天衣无缝时,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这样的胆大妄为又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好多年。就算是最坏的打算,他也没想到真会有这么一天。现在他开始担心,饭店老板究竟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到底搜刮了多少油水?

沃伦·特伦特用食指戳点着摆在吧台上两人之间的报告。“这些家伙能够嗅出腐化的气味,那是因为他们没犯错,没犯我这样的错。我的错误就是太信任你,把你当成朋友。”一时间思绪翻滚,无语凝噎。他整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如果我真的有了防备之心,有什么挖不出来的?证据唾手可得。除了这里提到的,你实际上比这捞得多得多,是不是?”

汤姆·厄尔肖悲戚地点点头,他已彻底绝望认罪了。

“好吧,你也用不着愁眉苦脸的,我不会告发你的。如果真那么干,我都觉得那是在毁掉我自己的一些东西。”

老酒保的脸上瞬间多云转晴,如释重负。不过,他又马上试图装作不为所动,依然羞愧难当的样子。他哀求着老雇主,“我发誓,如果您再给我一次机会,绝对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你连偷带骗这么多年,现在被抓到现行,就良心发现准备金盆洗手了吗?”

“特伦特先生,像我这一把年纪再重新找工作太难了,我还有家……”

沃伦·特伦特平静地说道,“是的,汤姆,我知道,你以前就是这么说的。”

人有脸树有皮,厄尔肖也知道羞耻,脸一下子就红了,尴尬地解释着,“在这儿赚的钱,我的意思是在这儿的薪水根本就不够养家糊口的。收费单子总是付不完,还有孩子的开销……”

“还有赌马的无底洞吧,汤姆,这个你怎么不提呢?赌马的讨债人一直咬住你不放,对不对?一直催你还债吧。”这只是特伦特的无心插柳,却让厄尔肖哑口无言,看来误打误撞还击中了要害。

沃伦·特伦特不想多费口舌,直接下了驱逐令,“该说的都说了,现在你走吧,再也别回来了。”

越来越多的人从前厅穿过摆门涌到庞塔尔巴酒吧里来,嗡嗡的交头接耳又开始了,越来越响的嘈杂声此起彼伏。一名年轻的助理调酒师已经来到吧台后面,为客人调制他们点的酒。他刻意地不去看这边大老板和他前上司之间的纷争。

汤姆·厄尔肖茫然地眨眨眼睛,恍然如梦。他还是不太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仍心有不甘地抗议着,“现在可是午间高峰……”

“这跟你已经没关系了,你已经不在这儿上班了。”

败局已定,无力回天。既然事已至此,他那戴了多年的恭顺面具也就该摘掉了,厄尔肖慢慢地开始变脸,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扭曲的狞笑伴着肆意的口无遮拦,“好啊,我走。不过,我高高在上的特伦特陛下,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步我后尘啦。因为你马上也会被扫地出门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心中有数呢。”

“那么,他们都知道了些什么呢?”

厄尔肖似乎终于找到了泄愤的出口,两眼放光。“他们知道你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们知道你是个愚蠢至极的老浑蛋;他们知道你是个连巴掌点儿大的地方都管不好的昏君,更别提整个饭店了。这就是你一定会从这里滚出去的根本原因。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和许多许多人一样,会连肠子都笑出来的,那才叫大快人心呢。”说出这些话后,他又开始犹豫了,呼呼地喘着粗气,心中权衡着如此放肆的后果。不过,一吐为快带来的复仇快感让他再无所顾忌了。

“连我都记不清多少年前了,从那时候开始,你就把这里的每个人都当奴隶使唤,当成你家的一条狗。噢,对了,可能你比别的雇主每周会多给点儿钱,有时候还能发点儿小福利。可就你赐给我的那么点儿施舍,好像打发乞丐似的。高高在上地叫我摇尾乞怜,你把自己都当成上帝了。但你也别想哄骗我们,你多付的那点儿钱不就是为了防止工会进来吗?你那点儿小福利不就是为了让你觉得自己高大伟岸吗?大家心中自有明镜,你吃肉喝汤,我们只能闻味。即使偶尔分我们点儿骨头渣子,那也全都是为了你自己!我们就这样一边嘲弄着你,一边像我一样自己找出路。我告诉你吧,现在还有好多吃你、喝你、拿你、骗你的事,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厄尔肖突然住口了,脸上有着些许疑惑,觉得是不是自己没管住嘴巴说得太多了。

他们后面的酒吧区迅速爆满,身旁左右两侧的旋转凳上都有客人。沃伦·特伦特用手指若有所思地轻叩在吧台的皮面上,有节奏的敲击声越来越快,好像即将冲锋时的战鼓。不过,特伦特很奇怪地发现,刚才那种窒息的盛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决绝的意志——迈出那一步,唱好犹豫良久的第二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