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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注视着对面的人,30年了,这个他以为很了解,却从未真正看透的老朋友。“汤姆,你可能都不知道为什么或者说怎么做到的。但最后你还是帮了我一个忙。现在就走吧,趁着我还没改变主意送你进牢房之前。”

汤姆·厄尔肖二话没说就转过身来,目不斜视地径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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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伦·特伦特穿过前厅朝着科隆德里大街的那道门走去,一路上对雇员们的注目漠然置之。他已没有了同他们客套的心情,就在今天上午,他才真正地认识到,那微笑的背后也许还隐藏着背叛,那种热忱也许只不过是蔑视的外套。那些嘲笑、那些指责其实真的伤到了他,还说他对员工好是有企图的,只是为了他自己。这些都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更让他伤心的是,那些冷言恶语听起来还真的似乎煞有其事。一声棒喝惊醒了他的“人情梦”,擦亮了他的眼睛,让他看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好吧,他安慰着自己,再等一两天吧,那时候倒要看看是谁笑到了最后。

沃伦·特伦特走出大门,来到繁华热闹的大街。一名穿制服的门童看到了大老板,连忙快步上前恭敬待命。沃伦吩咐着他,“给我叫辆出租车。”他本想步行一两个街区,但只是下了几步饭店门口的台阶,坐骨神经痛就又发作了,阵阵刺痛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门童一声哨响,一辆出租车便小心慢行地挤出繁忙的重围圈,停靠在了路旁。沃伦·特伦特腿脚笨拙地上车,把住车门的门童触帽致敬,随手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沃伦·特伦特在心中嘀咕着,这种恭敬的行礼不也是一种虚伪吗?他暗下决心,对以前曾经一度接受的好多表面文章,从现在起一定要思量再三,鞭擗进里了。

车子发动上路了,沃伦从后视镜里看到司机也在打量着他,才想起来还没告诉他目的地呢。沃伦随即吩咐道,“开出几个街区就行,我要打个电话。”

司机提出疑问,“老板,饭店里电话多得是啊。”

“不用你操心,把我泊到一个付费公用电话亭就行。”他也不想解释,这个电话一定极其秘密,让他不敢冒险使用饭店里的任何一部。

司机耸耸肩不再言语,开过两个街区便向南转到了运河街上。他又通过后视镜端详着他的乘客,“今天天气不错啊,港口那边就有公用电话。”

沃伦·特伦特点点头,很高兴还能有这一时半刻的喘息之机,第二场戏就要上演了。

穿过坎内尔街后,车辆稀少了起来。一会儿,车子就在港务楼前的一处泊车场旁停了下来,离一座电话亭只有几步之遥。

他给了司机1美元也没要找零,随后就想直奔电话亭。但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先穿过伊兹运河广场来到了河边站定。午间的阳光照在沃伦身上暖洋洋的,水泥人行道上洒落的阳光顺着他的脚底又钻进了他的身体,很舒服。太阳啊,他感慨着,真是老年人的朋友呢,对他这把老骨头还真是关爱有加。

越过半英里宽的密西西比河,在800米开外的对岸就是热气蒸腾下日光闪烁的阿尔及尔区。今天的河水臭味可闻,不过这也难怪,日日如此呢。臭气、迟缓、淤泥,都是这条“江河之父”心情的一部分吧。就像生活一样,他深有感触,情绪上的淤泥、臭水不也常伴其左右吗?

一艘货轮冲开波浪快速驶过,朝着大海的方向挺进。汽笛声声冲着进港的驳船尖鸣,而驳船不得不改变航线,让货轮航速丝毫不减、趾高气扬地招摇过江。很快,这艘孤独的货轮就要开进大洋里去享受更大的孤寂了。沃伦想知道,这艘货轮上的人,究竟知不知道他们正在驶向孤独呢?或许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也许他们真不知道吧。抑或他们是知道的,不过也像他一样,是渐渐才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世上哪儿不都是一样孤独吗?

他原路返回到电话亭,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信用卡记账电话,”他通知接线员,“请接华盛顿。”

等待和回答有关事务性的问题只用了几分钟,他很快就和想要联系的人通上了话。对方可是全美劳工领袖中最有权势的那位,不过,据说也是最贪腐的一条蛀虫。现在,那个直率生硬的声音终于在话筒那边响起。

“什么事?说。”

“上午好,”沃伦·特伦特还想客套一下,“我希望没打搅您的午餐吧。”

“给你三分钟,”那个声音果然直来直去,没有半点儿废话,“你现在已经浪费掉了15秒钟。”

沃伦·特伦特赶紧争分夺秒,“以前你我见面时,您提过一个初步的建议,也许您忘了……”

“我当然记得,有些人就是希望我记不住。”

“那个时候,我很抱歉,有些草率了。”

“我这儿有秒表,过去半分钟了。”

“我想做个交易。”

“从来都是我提出想做的,别人接受。”

“如果时间那么金贵的话,”沃伦·特伦特顶了一句,“咱们就别咬文嚼字了吧。你这么多年来不是一直想要涉足饭店业吗?你不是还想要在新奥尔良巩固你们工会的地位吗?我可以让你一箭双雕。”

“开个价。”

“200万美元——第一顺位抵押担保。回报是一家全员入会的饭店,合同你自己看着写。我相信你既然都把钱都放在里面了,应该会写得合理公正吧。”

“噢,”对方在考虑,“嗯,嗯,嗯。”

“现在,”沃伦·特伦特有点儿急了,“请你把那个该死的秒表停了。”

对方咯咯地笑了,“我没有秒表,是不是刚才吓到了?不过,吓唬一下还真能让人动起来呢,是不是?钱你什么时候要?”

“星期五之前,钱要到位,明天中午之前,要给我准信儿。”

“是最后才来求我的吗?被每个人都拒绝了之后,才来找我?”

没必要撒谎,特伦特简单明了,“是。”

“你的店一直在亏损吗?”

“亏得不算多,还有反转的余地。奥基夫那帮人觉得能扭亏为盈,他们想买。”

“好像该接受啊。”

“如果我出手了,他们都得给我靠边站,那时你可没机会再找他们喽。”

接着对方就没了下文,话筒那边寂静无声。沃伦·特伦特没有催促,他能感觉到对方在考虑盘算着。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慎重严肃地考虑他的提议。毕竟,国际雇工兄弟会10年来一直企图渗透到饭店产业。

可是到目前为止,跟其他行业大多数如火如荼的入会运动不同,他们在饭店业上的进展惨淡,举步维艰。原因就是害怕兄弟会的饭店经营业主,同那些鄙视他们的其他更为正派的工会就这个问题达成一致,共同抵制兄弟会。所以,要是兄弟会能与像圣格里高利这样一家反工会的饭店签约的话,那可是在众志成城的抵制堤坝上打开了一个“千里长堤,溃于蚁穴”的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