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爷爷为什么逃入了那个新世界(第3/5页)

这时安里寇来到门前,原来是碰巧路过,听到了屋子里的欢笑声。汽缸里只剩最后一口冰激凌了。太爷爷拿着冰激凌走向安里寇,大地主安里寇立刻发现这个伐木人的儿子竟然变得那么成熟,那么强壮。木勺靠近安里寇的嘴唇,那双眼睛便自动闭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出这冰激凌是多么美味,太爷爷就在那个光秃秃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声音清脆动听。

春天来了,小草从冬眠中苏醒过来。村子一天一个样,少了几缕蜡黄。有的地方已经变成嫩绿色的了,还有的正在等待太阳的召唤,天气也越来越暖和。人们在河边锯木板,维修谷仓的屋顶。有时一夜过后,草是湿的,树叶是湿的,光朦朦胧胧的,仿佛一个迷雾的世界悄悄地降临了,大树间悬挂着几缕白云,大山里还在下雪。

一到蒲公英开放的季节,太爷爷就开始做深红色的覆盆子冰激凌和浅黄色的杏子冰激凌。在安里寇的建议下,太爷爷没有用牛奶和鸡蛋。他用妈妈做的果酱做实验,做出了无比美味的冰糕。村子里来尝冰激凌的人越来越多,太爷爷把冰激凌拿到树荫下让大家品尝。对村民们来说,这仿佛是个奇迹。有人闭着眼睛大喊起来:“就是不睁眼,我也能看到冰激凌的颜色!”

玛利亚穿上了性感的鞋子,敲响了太爷爷家的门。父亲打开门,那个曾经的女孩已经变成了如今的女人。玛利亚捧着四罐草莓酱,颜色比她的嘴唇要淡一些。父亲立马叫起太爷爷的名字来。

“我要吃冰激凌。”玛利亚抢在太爷爷前面说道。

太爷爷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看了看果酱。目光转移的过程中,还在她的胸部稍稍停留了一小会儿。这一切发生得是那么自然,美人不就是给别人看的嘛。太爷爷先是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之后才听到玛利亚说:“我可以帮你一起收集白雪。”

说完便笑了起来,牙齿白得无法形容。

太爷爷突然害怕起来,不敢再去看她的脖子、手和手腕。

玛利亚把四瓶果酱塞给太爷爷,就跟把一个宝宝塞进他怀里似的。

“谢谢。”太爷爷说,他当然明白除了这两个字,还应该说点别的。短暂的沉默后,太爷爷看着地面说:“那明天早上见,我去接你。”说完便立刻关上了门。

两人早早地上了安特劳山,海拔比较低的草地已经披上了一层黄色的蒲公英。小时候他们经常把蒲公英花的花茎折断,看着白白的汁液流出来,再把汁液抹到身上。玛利亚的护肤之路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有点黏。”玛利亚一边说,一边把白色的汁液往胳膊上抹。

“会不会有毒啊?”

“我喜欢。”

“你尝过?”

玛利亚摇了摇头,说:“我猜的,好凉爽啊。”说完也在太爷爷的胳膊上抹起来。

第二天太爷爷摘了十几朵花,把花茎里的汁液全都挤了出来,好让玛利亚把全身涂个遍。就这样,她的手脚,棕色的双腿、手腕和弯曲的手臂上全都涂满了汁液。

“你把我的脑袋给忘了。”玛利亚说。

太爷爷二话没说,立刻又摘了几朵,把汁液挤到了玛利亚的脸上和嘴边。

玛利亚伸出舌尖,飞快地舔了一口,说:“有点苦,你要不要也尝尝?”说完便傻傻地笑起来。

太爷爷摇了摇头。

“你不敢?”

太爷爷没做声,就在快起身时,突然大叫起来:“别!别!”

那时两人身材相似,玛利亚还占有地理优势,跳到了太爷爷身上,把他的手按进了草地里,叫他无法挣脱。她踩住太爷爷的手臂,从太爷爷的耳边飞快地拔起一朵蒲公英。太爷爷像一条鱼似的挣扎起来。玛利亚用膝盖卡住了太爷爷的脑袋。她骑在太爷爷身上,开心极了,一边大笑,一边把白色的汁液挤到太爷爷的嘴唇上。

这时两人一声不吭走在草地旁的小路上。太爷爷走在前面,玛利亚跟在后面,他们要去到很高很高的地方,比太爷爷第一次去的地方还要高。太爷爷时不时回头看看,也时不时停下脚步,等玛利亚赶上来。

“我们得去冰川那里。”太爷爷指着山顶上那圈冰冷的“项链”说。

玛利亚看见太爷爷背着的篮子皮背带旁边的衣服都湿了,她自己也流汗了,鼻子上渗出了小小的汗珠。不过两人还是一路往前走,并没有停下来休息。周围越来越安静,也越来越空旷。最先不见的是小鸟,然后就是大树,最后连歌颂清晨的叶蝉也不见了。薄薄的空气中剩下的只有玛利亚和太爷爷的呼吸声,两人把袖子都卷得老高。

有一瞬间,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或者说变的只是外表,不是本质。当太爷爷和玛利亚站在那永不消融的皑皑白雪中时,强烈的日光叫他们睁不开眼。这时两人找到了彼此的手,是那么自然,没有丝毫的害怕,只是纯纯如孩童般享受着阳光。

太爷爷放下篮子,在雪地里挖了个坑,捧了满满一手雪,送到玛利亚嘴边。她吸着冰里的水,嚼着冰块,那股冰凉直冲大脑。

“啊。”玛利亚突然揪着脸大叫起来。

太爷爷可以想象这种感觉,宛如一根细针穿过了头骨。

虽然很疼,玛利亚却说:“我还要。”

她很渴,很热,最好能趴到地上,在冰川里再挖两个洞。她好想把冰贴到肌肤上,脖子里,还有胸上。这想象让她眩晕,让他颤抖。

当太爷爷把雪装入篮子里时,玛利亚看见一股热气从他的胳膊下面钻了出来。太爷爷把大块大块的冰全都砍碎了,装进了玛利亚紧握的竹篮里。

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跟那次两人躺在太阳底下一样。

两人选了一条比较远的路回村。跟电影里的人一样,太爷爷时而弯下双膝,一路滑下山。四肢跟灌了铅似的,冰块比面粉和咖啡都要重,看来重量已经达到了极限。跟面粉和咖啡豆比起来,冰块唯一的优势就是会融化。融化的冰水从篮子里滴下来,落在了干干的地面上,减轻了些许重量。终于到家了,收获好像变少了。玛利亚看着太爷爷把冰装进木桶里。

“够吗?”玛利亚问。

跟从前一样,她和太爷爷一起进了屋,假装要在那里过夜。这是他们自己编的一个游戏。太爷爷会脱去上衣,躺在床上。玛利亚趴在太爷爷身上,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铺在太爷爷的胸前。太爷爷不可以求饶,不然就输了。

弟弟妹妹都在楼上,听着楼下传来的声音,特别是木头手轮转动的声音。

太爷爷匀速转起手轮来,一直盯着汽缸,仿佛自己也成了机器的一部分。

“我可以试试吗?”过了一会儿,玛利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