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妻之祸夫之祸(第2/5页)

他又想起刚才读过的镐木夫人信里的一段话:

“你是墙壁。对狄夷的军队来说,你是万里长城。你是决不爱我的情人。正因为如此我仰慕你。现在也仰慕你。”……俊辅从悠一轻轻张开的嘴里,看到像长城般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难道对这美青年产生了肉感吗?”他后背发冷地想着,“不然的话,就不会产生这样揪心的感动哇。’什么时候,我拥有了欲望啦。实在回避不了。我恋着这青年的肉!”

老人暗暗摇了摇头。毫无疑问,他的思想里包含起肉感来。这思想第一次获得了力量。俊捕忘记了死人之身,又在恋爱了。

忽然,俊辅的心变得谦虚起来,眼里那傲慢的光消失了。像折起翅膀一祥,耸起了穿披风的肩。他又一次紧紧盯着悠一流线形的眉,悠一脸正转往别处。俊辅嗅到了周围充满的年轻气息。“我肉感地爱着这个青年,”——他想着,“这样不可能的发现却在这把年纪变成了可能,那也就不能说悠一不会肉感地爱上镐木夫人。”——于是,他说:

“怪不得呢。说不定,你是真爱上镐木夫人了,听你的口气,我似也这样觉得了。”

俊辅为什么要怀着难受的心情说这番话呢?连俊辅自己也不知道。像是从自己身上剥掉一层皮似地难受。他在嫉妒。

接俊辅作为教育家少许正直了一点。于是他这么说了。青年们的教师,全知道他们的年轻,同一句话,有时是考虑相反效果;才说的。果然;悠一逆转了,他听了那率直的话。他产生了一种不借助别人的力量,正视自己内部的勇气。

“根本没那回事。我还是不能爱镐木夫人的。我也许是对第二个‘我’,夫人那样爱着的‘我’,这世界上无比美貌的一个青年抱着依恋之心吧。那封信确实有那样的魔力,谁看了那信都很难把那信的对象当作自己的。我决不是纳尔西斯。”他傲慢地辩解着,“如果我自负的话,那么会不困难地把那信的对象与自己等同起来,但是我没有自负,我喜欢‘阿悠’。”

这反省的结果,悠一在俊辅身上感到几分杂乱无章的亲切。为什么这时,俊辅;悠一都爱着同一样东西呢?“你喜欢我,我也喜欢我。我们是好朋友吧”。——这是利己主义爱情的公理。同时,是相思相爱的惟一事例。

“不,不是那么回事。我总算明白过来了。我没有爱铺木夫人。”

悠一说,俊辅脸上溢满了喜色。

恋情这种东西,从潜伏期长这一点来看,很像发热病;潜伏期各种不协调的感觉,等发病时才知道那是些兆头。其结果,发病的人会觉得,世界上再没有用热病的病因解释不通的问题了。战争发生了。“那是热病哟”,他会气喘吁吁地说。哲学家们要解决世界的疾苦而忧心仰仲。他会让高烧缠得很苦恼地叫:“那是热病

哟。.

桧俊辅一旦感觉到自己爱着悠一,那么,那刺心的嫉妒,天天盼着悠一电话的声音,把它当作惟一乐趣的那种生活,那不可思议挫折的疼痛,让他下决心去京都的悠一长久无消息的悲哀,京都旅行的愉快等所有抒情唉叹的原因,其实都在这里。这发现可是不吉利功,如果把这个当成思恋的话,那么参照俊辅一生的经验,一定会失败,而且毫无希望。“必须等待祝会,该藏就得藏。”最后,没有自信的老人说给自己听。

从牢牢束缚自己的固定观念中解脱了出来,悠一又把俊辅当做可以随意吐露自己心怀的人。他稍带良心责备地说:

“刚才,好像先生已经知道我和镐木的事了,真奇怪呀。我想我就是没有把这件事漏给先生呀。先生从几时起知道的?”

“京都旅馆里,钢本来找他烟盒的时候起。”

“那时已经…”

“好吧,算了,算了。听这故事没劲。比这要紧的是想想这封信的善后之策。你必须这样想。翻来覆去说上一百万遍也好,那女人没有为你去自杀,那是对你的大不敬行为。要报复这种罪恶。你决不要回信,就这样,站在旁观的第三者位置上,让他们夫妇破镜重圆。”

“镐木那边呢?”

“把这封信给他看。”俊辅尽可能简单扼要,他很别扭地说,“而且最好清清楚楚地和他断交。伯爵心烦意乱无处可去,就会去京都吧。于是,镐木夫人的苦痛也就功德圆满了。”

“我也正在想这事呢。”青年让鼓起了行恶的勇气,高兴地说,“可是,有一些不顺心的,镐本那边缺钱,我放弃吧……”

“你还在想那种事?”——他又一次看着有些任性的悠一高兴起来,俊辅兴致勃勃地继续说.:“要是你和镐木交往是以钱为目的的,那是一回事;如果不是的,钱不钱的与这没关系。不管从哪方面看,这个月你是领不到工资的。”

“实际上,上个月的也是最近才领到的。”

“你瞧瞧。就那样,你还喜欢镐木?”

“开玩笑哟。”悠一自尊心受了伤,他几乎叫起来:“我只是许过身子罢了。”

这甚是缺乏明确心理的回答,突然让俊捕的心沉重起来。他给了青年五十万元,把这事和青年的顺从程度联系起来想了想。这个经济关系之间,意外的不过瘾;不能想像悠一会许身给自己,他感到恐惧。另外,悠一的性格又是一个谜。

不仅如此,刚才商定好的计划,以及悠一对此的共鸣,回过头来想一想,让俊辅感到不安。那计划里有多余的部分。一开始就有俊辅纵容自己私情的多余部分。……“我像个让嫉妒攫住的女人那样忙个不住。”——他喜欢这样让自己不痛快的反省。

…这时,“鲁顿”进来个打扮人时的绅士。

五十上下的年纪,没留胡子,戴着无边眼镜,小小鼻子旁边有颗黑病。德国人那种四方方神气傲慢的脸。下额总是往里收得牢牢的,眼光甚是冷峻。鼻沟下明显的线条特别给人冰冷的印象。脸的整体勾勒出不大低头的气氛。他脸上有透视感觉,那坚硬的额头成了巍峨的背景。只有一个缺点,右半边脸上有轻微的面神经痛。站在店里,.,他扫视了一下,眼睛和脸像闪电般痉挛了一下。只一瞬间,又恢复到先前若无其事的脸相;宛若那一刹那,空中掠过什么东西似的。

他的眼光与俊辅眼光相遇了。脸上稍稍浮出些困惑的影子。已经不能装作没看见了。他亲切地堆起笑:“啊——先生”招呼了一声。他只看到圈子里边的人,才摆出好面孔的。

俊辅招呼他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他坐下了,他一眼就盯上了眼前的悠一,和俊辅说话,眼睛却怎么也离不开悠一。隔几十秒就要来一次闪电的眼睛和脸颊,悠一可没少吃惊。俊辅觉察到了,给两个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