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兹路(第4/8页)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他的语气很不耐烦,拿来了报纸,翻开到背面的分类广告,一个我从来没有看过的栏目,伸到我鼻子底下。

某女,一子,欲觅安静乡村家庭,帮助持家。喜欢田园生活。若适合也可结婚。

“这就是我要写信的女士,我不叫她女士还能叫什么?”

我让步了,照他说的写,然后是一个大大的认真的逗号,等待按照老师教的在dear下面一行对齐第三个字母处开始写信的正文。

“亲爱的女士,”班尼叔叔略显鲁莽地说,“我写这封信—”

是因为在邮寄的报纸上读到了你的启事。我三十七岁,独自住在弗莱兹路尾十五英亩土地上,房子很好,是石头地基的,就在树林边,冬天从来不缺木柴。还有一口六十英尺深的井和蓄水池。树林里有吃不完的浆果,河里有鱼,有办法避开兔子的话还可以种菜。我圈养了一只狐狸、一只雪貂和两只水貂,这里到处都有浣熊、松鼠和花栗鼠。欢迎你带孩子来。你没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是男孩,我可以教他设陷阱和打猎。我为隔壁养银狐的人工作。他妻子是个有文化的人,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拜访她。希望尽快收到你的回复。你忠实的,本杰明·托马斯·普尔。

不到一星期,班尼叔叔就收到了回信。

亲爱的本杰明·普尔先生,我代我妹妹玛德琳·豪威小姐写信,告诉你她愿意接受你的邀请,准备9月1日后随时过去。去诸伯利要搭大巴还是火车?或许你能过来就再好不过了,我在信尾把我们的完整地址告诉你。我们家不难找。我妹妹的孩子是女孩,十八个月大,叫戴安。盼望收到你的来信。忠实的,曼森·豪威,安大略,基奇纳市,贾尔玛大街121号。

“这是在冒险,”我父亲说,班尼叔叔吃饭时给我们看了信,“你怎么认为这是你想要的?”

“我认为去看看应该没什么坏处。”

“我看他哥哥倒是急于把她甩掉。”

“带她去看医生,做个体检。”我母亲语气坚定地说。

班尼叔叔说他一定会的。从那时开始,他迅速做了一些安排。他给自己买了新衣服。他借了车,准备开到基奇纳去。他一大早就出发了,穿着浅绿色西装,白衬衣,绿红橙三色领带,墨绿色毡帽,棕白相间的皮鞋。他理了发,修了胡子,还洗了澡。他看起来很奇怪,脸色苍白,像是准备赴死一般。

“高兴点儿,班尼,”我父亲说,“又不是去上绞刑架。如果情况不好就掉转车头回家来。”

母亲和我拿着地板擦、扫帚、畚箕、肥皂盒和荷兰去污粉。不过母亲以前没有进过那间厨房,从没有真正进去过,所以它让她感到挫败。她开始往门廊外扔东西,不过一会儿就发现毫无希望。“你得挖个坑才能放得下它们。”她坐在台阶上,扫帚把儿支在下巴上,想着故事里的女巫,笑了。“如果我不笑,我会哭出来的。想想那女人要来这里,她一个星期都待不住。哪怕走路都得回基奇纳去,不然也会投河自尽。”

我们擦净了桌子、两把椅子、地板的中央部分,用面包袋擦了炉子,敲掉电灯上的蜘蛛网。我采了一束秋麒麟,放进水罐,摆在桌子中间。

“干吗要擦窗子,”母亲说,“想让里面的不幸更亮一些吗?”

回到家她说:“现在我开始同情那女人了。”

天黑后,班尼叔叔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他看着我们,样子像一个长途旅行归来的人,无法恰当地述说惊险的经历,虽然他知道他不得不尽力说明。

“你顺利到达了?”我父亲鼓励地说,“车子没出什么毛病吧?”

“没有,先生。它跑得很好。我走错了一次路,没多远就意识到了。”

“你看了我给你的地图了吗?”

“没有,我向一个开拖拉机的人问路,他让我掉头。”

“那么你到了那儿了?”

“哦,是,我到了那儿。”

母亲插进来:“我还以为你会带豪威小姐进来喝杯茶呢。”

“她有点儿累了,这一路也挺辛苦的,还要照顾小孩睡觉。”

“小孩!”母亲懊悔地叫着,“我忘了小孩的事儿了!小孩睡哪儿呀?”

“我们会搭个小铺什么的。好像什么地方有个婴儿床,就是得铺几条板子。”他摘下帽子,露出大汗淋漓的头顶那道红印儿说,“我正要告诉你们,不是豪威小姐,是普尔太太了。”

“啊,班尼。恭喜你了。祝你们幸福。一见面就决定了,是吗?”

班尼叔叔吃吃地笑着,显得很不安。

“是—是他们都准备好了。他们把婚礼都准备好了。我还没到就准备好了。请了牧师,买了戒指,托人帮忙快速拿到了结婚证。我看得出来一切都办妥了。是的,先生。他们没漏下什么。”

“那么你现在是结了婚的人了,班尼。”

“哦,是啊,是结了婚的人了!”

“那么你应该带新娘子过来看我们。”母亲大胆地说。她使用“新娘子”这个词令人震惊,让人联想起长长的白面纱、花束、庆祝,而不是想到这个地方。班尼叔叔说他会举行婚礼的。他一定会的。他说等她从旅途的劳累中恢复过来,他们就办事儿。

可是他没有。也没见过玛德琳的人影儿。母亲想现在他该回家吃饭了,但是他还是照常来厨房。母亲问:“你妻子怎么样了?她还适应吧?她会用那种炉子吗?”每个问题他都含含糊糊地给了肯定的回答,吃吃地笑,摇着头。

下午晚些时候,他做完工对我说:“你想不想看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欧文和我跟着他穿过田地。到了他的院子边上,他转身让我们停下来。

“欧文想看雪貂。”我说。

“他得等下次了。别再走近了。”

过了一会儿,他从房子里出来,抱着一个小孩。我失望了—原来这就是他要给我看的东西。他把她放在地上。她弯下身,踉踉跄跄地走着,捡起一根乌鸦的羽毛。

“说你的名字,”班尼叔叔哄着她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是戴—安吗?告诉他们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