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22.THIS USED TO BE MY PLAYGROUND[1](第2/3页)

我是生平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我觉得什么都没有搞错。

非常感谢。

就这样快快乐乐地被自己所喜欢的人围着,在幸福的街道上奔跑着。不过,说不定哪天猝然倒下就死了。

那样的事情……我这样写虽然太直露,但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我觉得也很好。

那一天。

是我自出生以后第一次!

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铃木加奈女

“我说怎么总觉得自己来过这里,现在想起来了。”我说。

“怎么回事啊!你现在还会忘记吗?”龙一郎说。

我们两个人为买一个放在龙一郎房间里的书柜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在回来的路上到一家咖啡厅休息,那家咖啡厅坐落在一幢温室结构的建筑物里。夏日强烈的阳光倾注在植物上,由于风很大,可以看到行人的衣裙和头发随风飘动,路边的街树在剧烈地摇晃。

弟弟就是在刮着如此大风的日子里离开家,收获了那么多朋友,充满自信回家的。我正这么说着,忽然一种感觉袭上心头:咦,我来过这家咖啡厅啊。

半露天、底下是混凝土、圆桌、和谁一起……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喝着果汁,那人大白天却喝着啤酒……

我这么一说,龙一郎便露出索然无味的表情。

“是你前任男朋友?”

“可是,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应该忘记那件事啊,在这车站下车,我记得是第一次……”

“也许是在杂志上看到过,觉得很眼熟?这家咖啡厅早就有了,好像常在杂志上介绍的。”

“我知道了!”

一个淡薄的记忆。我搜索枯肠,沿着这个记忆追溯着,那个在我面前喝啤酒的人的模糊映象渐渐地清晰起来,直至变成一张笑脸。

“我想起来了,是和我父亲一起来的。”

“你说的是那个去世的父亲?”

“是啊。我记得很清楚。”

“那么,是多大时的事情?”

“十岁左右吧……”

“是吗?”龙一郎眯着眼睛,仿佛在追寻十岁时的我。

没错,那时不知为什么,父亲和我撇下母亲和真由,两个人单独来到这里。

对了,我想起来了。

父亲是带着我来这附近的医院取定期体检结果的。

一定是血压太高,或过分劳累,检查中已经出现了某种死亡的阴影吧?或者仅仅是一个平和的下午,女儿只是一个小女孩,而自己是一位健康的父亲,能够永远保持这样的平和?

我无从知悉。

不过,父亲从那时起开始异常发胖,工作也很烦心,有时甚至住在公司里。

总之,他当时将大杯子里的金黄色啤酒喝干了。对了,我事后还以小孩子的心理在想:这啤酒,看来很好喝啊。

我记得是在这同一家咖啡厅里。而且……好像还能想起什么,想起某些重要的事情。

父亲说:“这家咖啡厅里,来的全都是成双成对的。”

他还笑着说:“我们也是成对的呀。”

我正值那样的年龄,因此还抗议说:讨厌啊!我是和父亲一起!

“真不能想象啊。”

父亲眯着眼睛(正如龙一郎追寻十岁时的我那样,他仿佛在注视着已成大人的我)。

“想到你或者阿由成为那些情侣中的一个,举行婚礼,和男人一起生活,到那时,我更会觉得自己……该怎么说呢,看着这些情景会觉得很没趣的。”他这样喃语着。

他既像在梦境里,又显得很落魄,一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神情。

我会告诉你的。

我想说,却说不出口。

我不敢说,感到痛苦,不知为什么,胸口堵得慌,我不想哭,却眼看就要哭出来。

要到远处去的时候,要分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呀。

父亲好像回答我似的说:“到那时我也许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讨厌,我不要听。嗯,我们到刚才那地方买个木偶回家吧。”我说。

其实我并不想要什么木偶,只是打了个岔,让他结束那个可怕的念头。

真拿你没办法,脸色红润的父亲站起来说,给真由也买一个吧,否则她又要吵了。

“我又要写小说了。”被一股怀恋之情紧紧压迫着的我提议请客喝啤酒,向服务员要了两份之后,龙一郎突然这么说。

“嗯?去国外采风?”我说,“如果那样,你把房间借给我吧。”

“你怎么这么着急?我不走啊!”

“在日本写?写什么样的小说?能卖出去吗?卖书的钱为我买什么?”我问。

“嗯,不知道会怎样。”龙一郎说。

和以前一样,装在大玻璃杯里的金黄色啤酒端上来,两人干杯。

阳光一视同仁地照射着店内和店外的街道以及紫藤,光线在椅子、玻璃杯、镜子、托盘上形成折射。

“我付模特儿费用啊。”

“付给我?”

“是啊。我写的是一个丧失记忆后又恢复记忆的女孩的故事。”

“那肯定卖不掉的。”

“我不会全写你的,只是看见你才想起来的。上次你来我房间,把一张纸条忘在桌子上了吧?上面记着近几年来发生的事。看着这张纸条,我深有感慨。写下来的话不算多,但里面却包含着许许多多事。一想到这些,我就感到很惊讶,心想能不能写一写。”

“书名呢?感觉是《一个美女的故事》?”我说。

龙一郎没有理睬我的调侃,回答说:“书名就叫《甘露[2]》。”

“这肯定卖不掉啊。”我说。

“是吗?”

“我是开玩笑的。这‘甘露’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上帝饮用的水。人们常常说起‘甘露[3]’这个词吧?就是那个。我无意中想起,要生存下去,就要大口大口地喝水。不知为什么,我就想到了这个词。这是个好题目吧,也许写出来的小说卖不了钱。”

“万不得已,我就到面包房打工去。”

大口大口地喝水……我好像在哪里听人说起过句话。

什么时候,一张美丽而天然的笑脸,一副甜美的嗓音,在微亮的空间告诉我这句话。她在一切事情的源头,现在已经不在人世,我非常爱她,想见她。

那个女孩。

朔美:

你好吗?我花娘很好。

很久没有和你联络,上次你好不容易打来电话,却只是说起有人恶作剧寄给你磁带的事。

我和古清感到很遗憾,说也要给你寄去一盘古怪的磁带,两人在家里翻箱倒柜,翻遍家里所有的唱片,将CD全都听了一遍,不知为什么,两人不知不觉像在开一个专听老歌的音乐会。

你说这可怎么办?

结果还是没有找到适合送给你的磁带。我们两人听着那些令人怀念的歌曲,又唱又跳,一直闹到天亮,一夜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