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4/4页)

奶娃不会唱什么歌,也没有动听的歌喉,但他不能不顾她声音中的那种急切渴望。他为这位女士用没有丝毫旋律的调子说着歌词。“售糖女不要把我丢在这里/棉花球铃会把我窒息/售糖女不要把我丢在这里/巴克拉的胳膊会把我扼起。”血已经不再一股股地往外冒了,她嘴里有一种黑色的冒泡的东西。然后她动了动头,想盯着他肩后的什么东西,他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已死了。即使这时,他仍无法遏止那老掉牙的词句从他嘴里流出,而且越说越响,似乎光靠音量就能将她唤醒。他唤醒的只是一群鸟,扑腾起翅膀飞到空中。奶娃把她的头放到石头上。有两只鸟绕着他们盘旋。其中一只一头扎进新坟,喙上叼起一个亮闪闪的东西,然后飞走了。

如今他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爱她。无需离开地面,她就能飞了。“会有另外一个人和你一样的,”他对她低声说,“一定会有至少一个女人和你一样。”

就在他俯身跪在她身旁时,他知道不会再错了;他知道在他站起来的瞬间,吉他会开枪打飞他的脑袋。他站起了身子。

“吉他!”他喊着。

他,他,他,群山呼应着。

“这里,兄弟!你看得见我吗?”奶娃用一只手拢住嘴,另一只手在头上挥着,“我在这儿哪!”

哪,哪,哪,哪,岩石回响着。

“你要我吗?嗯?你想要我的命?”

命,命,命,命。

吉他站在另一块平顶岩石的边上,只有夜幕做他的隐蔽,他在他的枪筒上方微笑着。“我的伙计,”他自言自语地说,“我的老伙计。”他把枪放到地上站了起来。

奶娃不再挥手,而是眯起眼睛看着。他勉强在黑暗中依稀辨出吉他的头部和肩部。“你想要我的命吗?”奶娃这时已经不喊了。“你要吗?拿去吧。”他没有抹掉泪水,没有作一次深呼吸,甚至都没有弯一下膝盖——就这样跳了出去。他像北极星那样明亮、那样轻快地朝吉他盘旋过去,他们两人谁的魂灵会在自己兄弟的怀抱中被杀死是无所谓的。因为如今他悟出了沙理玛所懂得的道理:如果你把自己交给空气,你就能驾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