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这头公猪(第2/4页)

“我打听到,被侮辱的那个少女名叫亨利埃特·博内尔,刚在巴黎考取了教师资格。她父母双亡,坐火车是为到舅父舅母家过假期,他们是莫泽地方上正派的小资产者。

“对莫兰的处境大为不利的是,少女的舅父已经提出了控告。如果控告撤回,检察官即可同意不予起诉。这正是我要争取达到的目标。

“我回头又去找莫兰。我见他正躺在床上,因为焦急与发愁而病倒了。他的老婆人高马大,骨骼粗壮,脸上的汗毛浓得像胡子,对他不停地骂骂咧咧。她领我进了卧室,冲着我的脸嚷道:‘您不是要看莫兰这只公猪?瞧,他就在这里,这个混蛋!’

“她两手叉腰,威风凛凛地站立在床前。我介绍了去找检察官的情况;莫兰又央求我去向那一家人求情。这个任务可很棘手,不过,我还是答应了。那个倒霉蛋一遍又一遍地表白说:‘我向你保证,我实际上并没有吻着她,真的没有吻着,我可以向你发誓!’

“我反驳他说:‘那还不是一样吗,你反正是一头公猪。’他交给我一千法郎,要我酌情使用,我也就收下了。

“我坚决不愿单独一人贸然闯进那姑娘的亲戚家,要求李维陪同我一起去。李维同意了,条件是要立即动身,因为第二天的下午,他在拉罗舍尔还有一件急事要办,必须尽快赶回来。

“两个钟头之后,我们俩在一幢漂亮的乡间房舍前拉响了门铃。一个美丽的少女来给我们开门。我猜一定是她,就悄声对李维说:‘该死,我总算能够理解莫兰了。’

“她的舅父,多纳莱先生,正好是《夏朗特明灯报》的订阅者,在政治主张上,是我报的热烈信徒。他张开双臂欢迎我们,赞扬我们,祝贺我们,紧紧握着我们的手,他因为他信奉的报纸有两位编辑光临他家而感到非常高兴。李维在我耳边悄悄地说:‘看这样子,我们能够顺利解决莫兰这头公猪的事。’

“外甥女走开了。我开始提起那桩敏感的公案。我反复强调事情闹大了可能会变成一桩丑闻;我提出,这么一件事情传开以后,势必使得年轻姑娘反倒遭受鄙视,因为,人们不相信事情会那么简单,仅仅只是吻了一下而已。

“这位大好人似乎犹疑不决;他在他太太回来以前什么也不能决定,而太太要当晚很迟才能回来。他灵机一动,得意地叫了起来:‘瞧,我有个好主意。我不让你们走,把你们留在这里。你们两位就在这里吃晚饭,今夜就在这里睡。等我太太回来以后,我相信很快就能谈妥。’

“李维先生对此安排面有难色,但是,他也一心想帮莫兰这只公猪摆脱困境,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这样,我们便接受了主人的邀请。

“这位做舅父的站起来,兴高采烈地把他的外甥女叫来,提议在他家园子里散散步,他说:‘正经事,咱们晚上再谈。’

“李维和他开始议论政治。

“我呢,我很快就退在他们后面几步,与那个少女并排走着,她真是迷人啦,迷人到了极点!

“我小心翼翼地开始跟她谈起她的那次遭遇,尽可能地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但是,她丝毫没有显出尴尬的神情,倒是像个局外人,在听我说故事消遣。

“我对她说:‘请您想一想,小姐,您将碰到的种种麻烦吧。您必须在法庭上露面,必须承受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必须当着那些人讲话,公开叙述车厢里那件不愉快事情的经过与细节。现在,我们私下里不妨这么说吧,如果当时您什么也不讲,也别呼喊列车员来救命,只是叫那下流坯放老实些,然后干脆换个车厢,那是不是更好一些呢?’

“她笑了起来,说:‘您说得真对!但有什么办法呢?我当时害怕呀,一个人害怕了,就会晕头转向。

“‘等我明白过来以后,我很是后悔,我当时不应该叫喊,但后悔也来不及了。而且,请您也想一想,那个蠢猪像发了狂似的向我扑过来,闷声不响,那张脸就像一个疯子。我甚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她直盯着我的脸,既不慌张,也不羞怯,我心里想,这姑娘倒是挺大方的,我现在明白了,莫兰这头公猪当时为什么判断失误。

“我开玩笑地说:‘瞧,小姐,您应该承认,那也是情有可原嘛,因为,面对您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不可能不产生吻吻您的愿望。人皆爱美,天经地义。’

“她笑得更厉害了,露出一口贝齿,她说:‘不能有什么愿望就采取什么行动,先生,总得恪守尊重他人的原则。’

“她这句话有点怪怪的,虽然意思不太明朗。我突然问她:‘好吧,如果我现在吻您呢,您会怎么办?’

“她站住,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平静地说:‘啊,您嘛,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见鬼,我当然知道那是另一码事,因为我在全省有美男子之称,而且我正年轻,只有三十岁。不过,我还是明知故问:‘那为什么呢?’

“她耸耸肩,回答说:‘瞧!因为您不像他那么蠢。’接着,她偷偷瞅了我一眼,又说:‘也没有那么丑。’

“我突然想进行袭击,趁她不防,还没来得及躲避,我就在她脸颊上足足地吻了一下。她朝旁边一跳,但为时已晚。她说:‘嘿!您,您真不害臊。以后,请您别再开这种玩笑。’

“我装出一副谦恭的样子,低声说:‘啊,小姐,至于我,如果我心里有一个愿望的话,那就是以莫兰那种罪名上法庭受审。’

“轮到她反问了:‘为什么?’这时,我神情严肃地凝视着她。

“我回答说:‘因为您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之一,因为曾经企图对您施加暴力这样一个罪名,对我来说,将成为我的一份资格证书,成为我的一个头衔,成为我的一种光荣。因为,人们见到您以后,都会说:“拉巴尔布这小子固然罪有应得,但他得遇美女,运气实在是好。”’

“她又笑了起来,笑得真是开心。

“‘您这个人真怪!’她这个‘怪’字还没有说完,我已经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发狂似的吻个不停,只要够得着的地方就吻,吻她的头发,吻她的前额,吻她的眼睛,有时还吻她的嘴,吻她的脸颊,吻遍了她整个头部。她不断躲避不断遮拦,总是顾此失彼,连连失守。

“最后,她挣脱身子,满脸涨得通红,颇为恼火,说:‘您这个人太粗野,先生,我悔不该听您胡扯。’

“我抓住她的手,有点难为情,结结巴巴地说:‘请原谅,请原谅,小姐,我冒犯了您,我太鲁莽!请您别恨我。如果您知道我为什么?……’我搜索枯肠,想找一个说法,可是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