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4/6页)

这则消息令沉迷于养尊处优的康妮烦恼,甚至愤怒。她现在得受那个禽兽女人的骚扰,开始懊恼了!

她没有麦勒斯的来信,因为他们两个约好不相互通信的。可是现在她想听他亲自告诉她什么。无论如何他是将要出生的孩子的父亲,让他写信来!

一切都乱了套,这是多么可恶的事!那些下作的人是多么肮脏啊!跟英国中部地区的晦暗与混乱相比,这里是多么美妙,可以在阳光下如此慵懒。说到底,晴朗的天空几乎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了。

她没有提到她怀孕的事,甚至对希尔达也没有。她倒是给伯顿太太写了封信打听确切的消息。

她们的一位叫邓肯·福布斯的艺术家朋友从罗马北上,也来到了埃丝米拉达别墅。现在游船上有三个游客了。邓肯同她们一起在湖这边沐浴,成了她们的卫士。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艺术上很前卫。

康妮接到了伯顿太太的来信,信上说:

我的夫人,我肯定你见到克里福德男爵会高兴。他看上去特别容光焕发,正努力地工作,很有希望。当然,他也盼着你回到我们中间来呢。这房子里缺了我们的夫人就显得沉闷,所以我们都盼着夫人回来呢。

关于麦勒斯先生,我不知道克里福德男爵同你讲了多少。好像他妻子是在哪天下午突然回来的,他从林子里回来时发现她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她说她回到他身边来了,还想跟他在一起生活,因为他是她的合法妻子,他不能休了她。她这么说,是因为麦勒斯先生正想法子离婚。他跟她之间不会怎么着,他连屋都不让她进,他自己也不进屋,他转身进了林子,再也没有开过门。

可晚上他回家来时,发现有人闯进了屋。他上楼去查看她都干了些什么,却发现她一丝不挂地正在床上躺着呢。他要给她钱打发她走,可她说她是他老婆,他必须让她回家来不可。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打闹来着。这是他妈告诉我的,她简直为这事烦死了。麦勒斯对她说他就是死也不再跟她生活了,就这么着,他拿了自己的东西,直接就奔他妈在特瓦萧山上的家去了。过了一夜后,他是通过邸园到林子里去的,再也没有挨近过那村舍一步。看来那一整天他都没见他老婆一面。可过了一天她去了贝格里她哥哥丹家,大吵大闹,说她是麦勒斯的合法妻子,可他居然在家里勾搭别的女人,因为她发现抽屉里有香水瓶,炉灰堆上还有金黄边儿的烟头儿呢。我就听说了这些。还有,好像邮差福莱德·柯克说他一大早就听到麦勒斯的卧室里有人说话,路上还有汽车等人。麦勒斯先生一直住在他妈家里,去林子里都是从邸园过去。看来那女人是一直住在家里的。反正闲话一直没断过。后来麦勒斯和汤姆·菲力普斯到村舍里去搬走了大部分家具和铺盖,拆了压水机的把儿,这么着就逼走了那女人。可她没回斯戴克斯门,而是去了贝格里,住在史汶太太家里,因为她哥哥丹的老婆不收留她。她经常不断地去老麦勒斯太太家里,去堵麦勒斯,发誓说他跟她在村舍里同居了,还去找了律师,想让麦勒斯付给她生活费呢。她比从前胖了,更不怎么样了,可却像头牛一样强壮。她到处散布麦勒斯的坏话,说他怎么怎么在家里养别的女人,说他们结婚后他怎么对她不好,对她像禽兽一般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肯定,女人一四处叨唠,她什么恶心的话都会说的。不管她怎么粗俗,总会有人信她的话,让你怎么也洗不清恶名。我敢说,她说麦勒斯对女人像下贱的禽兽的话简直让人震惊。而人们往往对这种污蔑人的话宁可信其有,决不信其无,特别是那种事儿。她发誓说只要活一天,她就让他不得安生。可我就说了,要是他待她如禽兽,她为什么还急着回到他身边呢?不过话说回来了,她是个快到更年期的人了,她比他大好几岁呢。那些普通人家的刁婆子们,一到更年的时候总是半疯半魔的——

这封信给了康妮一大打击,令她堵心。她在这儿如此生机勃勃的,却要成为那下贱肮脏的事情的一部分。她生麦勒斯的气了,气的是他居然没有摆脱那个巴莎·柯茨,不,气的是他居然跟她结过婚。或许他当初有点低俗。康妮想起来之前和他度过的最后一夜,不禁颤抖起来。他甚至跟一个叫巴莎·柯茨的一起体验所有那些肉欲,这真叫恶心。看来最好甩了他算了,彻底甩了他。或许他真是个俗人,真是个低贱的人呢。

这桩事让她厌烦透了,为此她甚至羡慕起古特赫利家的女儿们,她们是那么不谙世故,那么天真无邪。她现在就怕什么人知道她跟那猎场看守的事。这事要是说出去多么丢人啊!她不安,害怕,感到特别需要别人的尊敬,甚至那俗气无比的古特赫利家女儿的尊敬都行。如果克里福德知道了她的风流韵事,那将是一种多么难言的耻辱呀!她怕,让社会和污秽的流言吓破了胆。简言之,她吓得魂不附体了。

至于那瓶香水,那是她的过错。她忍不住要往他抽屉里的一二块手帕和衬衫上洒香水,只是淘气而已。她把半瓶野紫罗兰香水留在了那儿,是想让他闻到香水就想她。而那些烟头则是希尔达留下的。

她忍不住向邓肯·福布斯说了自己的秘密。不过她没有说自己是那看守的情人,只说她喜欢他并对福布斯讲了他的身世。

“哦,”福布斯说,“你等着瞧吧,那些人不把那个人整垮了是决不善罢甘休的。他有机会但拒绝跻身中产阶级,他非要在性事上特立独行不可,那他们就非毁他不可。他们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你对性这东西坦白公开,他们觉得那比什么都脏。其实是,你越是玷污性,他们才越高兴呢。可如果你在性观念上执著,让他们无法玷污,他们就要毁灭你。人们有一个疯狂的禁忌,那就是不允许把性看成是自然的生命。他们不这么认为,也不让你这么认为,否则就要杀了你。你就等着瞧吧,他们非把那个人毁了不可。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呢?说他跟他老婆行房时做得过分了,难道他没这个权利吗?他老婆应该为此感到骄傲才是。可你瞧,就连这么一条下贱的母狗都会反咬一口,利用俗众对性的仇视来毁灭他。对性这东西,得先鬼鬼祟祟、羞羞答答一番并感到可怕,然后才允许你去做呢。哦,他们非把那可怜的家伙毁了不可——”

康妮现在想法变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他对康妮所做的,给她带来的是美妙的欣愉,是一种解放的感觉,给了她生命。他让她热情、自然的性的潮水奔腾了起来。就因为这个,人们才要毁灭他。不,不,不应该这样。她眼前浮现出他的模样来:赤条条白皙的身子,脸和手臂晒得黑红,低着头冲自己的阳具说着话,似乎那是另一个生命,一边说着话,脸上闪烁着奇特的笑容。她又听到了他的声音:你有女人里最好看的屁股!她还感到他的手热情温柔地攥着他的臀,抚摸着她的私处,像是在祝福。想着想着,一股热流从子宫里淌过,膝间窜着小小的火苗,她对自己说:哦,哦,我决不能放弃这个!我决不能放弃他。我必须依恋他,守住好不容易从他那里得到的一切。是他给了我热量和燃烧的生命,在那之前我没有这些东西。所以我决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