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夜

夜幕降临，莎赫札德接着讲故事：

幸福的国王陛下，基督徒打扮的商人们来到杜姆康国王面前，述说货物和钱财被穆斯林抢走的情况，并拿出希腊国王签发的通行证，递到杜姆康国王手里。

杜姆康国王接过通行证，看了看，然后对商人说：“你们的货物，我们一定悉数送还你们。不过，你们不应该到基督教徒国经商。”

商人们说：“国王陛下，本是安拉把我们引向了他们的国家，以便让我们得到任何入侵者所未曾得到的东西，就连你们在征战中也没有得到的东西。”

舒尔康问：“你们得到了些什么？”

商人们回答道：“关于我们的收获，我们只能跟你们单独谈。因为这件事情一旦在众人之间传开，有人会利用它，而置我们于死地，并将危害每一个去罗马帝国的穆斯林。”

这时，他们已把装着老太婆札特·达瓦希的那口木箱隐藏起来。

杜姆康和舒尔康单独与他们谈话，他们把关于那位德尔威士的事情向二人叙说了一遍。

商人打扮的基督教徒们向杜姆康兄弟叙说完毕，都哭了起来，那兄弟俩也哭了。

他们把老太婆札特·达瓦希交代的那番假话向国王和总督述说了一遍，舒尔康对那位德尔威士顿生恻臆、慈悯之心，保卫伟大安拉的意志愈加强烈。

舒尔康问他们：“你们已经把那位德尔威士救了出来，还是那位德尔威士现在仍在修道院里呢？”

商人们回答：“我们已经把德尔威士救了出来，且杀掉了修道院的主人。因为我们担心自己的安全，害怕惹出灾难，便迅速逃离了那个地方。听可靠人士说，那座修道院里藏有数不清堪他尔①的珠宝和黄金。”

紧接着，商人们抬来那口木箱，打开箱盖，将那个可恶的老太婆从箱子里拉了出来，只见老太婆戴着脚镣手铐，因为又黑又瘦，看上去简直就像印度金莲花荚。

杜姆康及在场的人看见那老太婆，以为她是个男子，是位忠实的信士，是一位出色的德尔威士，尤其她形容粗糙，前额上抹着油膏，看上去闪闪放光。又见她戴着镣铐，相信真受过酷刑，杜姆康及哥哥舒尔康都难过地哭了起来。

片刻过后，大家一起走向老太婆，亲吻老太婆的双手和双脚。杜姆康和舒尔康痛哭失声。老太婆向兄弟俩打了个手势，说道：“不要哭了，请听我讲！”

杜姆康、舒尔康听从老太婆的劝告，止住了哭声。老太婆说：“我甘心情愿受主的安排。我认为灾难临头正是安拉对我的考验。不能忍受灾难的人，就没有到达幸福天国的希望。我盼望回到我的国家，不惧怕临头的灾难，即使死在那些勇士们的马蹄之下。因为他们在为主而战，纵然牺牲在战场，依旧活在人们的心中。”

接着，老太婆吟道：

堡垒就是高山，

熊熊烈火已经点燃。

你本是穆萨②，

已迎来得道的时间。

赶快抛掉手杖，

莫要多思多看。

你也不必害怕，

因为绳与蛇原本无关。

战斗激烈进行之日，

再习书上的战史；

只有宝剑架在颈上，

那才是真正经典。

老太婆吟完诗，两眼洒出热泪，抹着油膏的前额闪烁着亮光。

舒尔康走上前去，亲吻老太婆的手，然后给她端来饭菜，老太婆拒绝进食。老太婆说：“十五年来，我一直斋戒呀；如今，蒙国王陛下之恩，让我摆脱了俘虏生活，挣脱了火的折磨，我怎好在此时开戒呢？我一定要坚持到日落之后再吃饭。”

傍晚时分，舒尔康和杜姆康送来饭菜，并且对老太婆说：“虔诚的德尔威士，请用餐吧！吃完饭后再好好休息一下！”

老太婆说：“这是什么？这不是吃饭的时间，而是拜主的时间。”

说完，她站在礼拜台上，一直礼拜、祈祷到夜过三更。一连三天三夜，老太婆只有在行礼、问候之时才坐一下。

杜姆康眼见此种情景，由衷相信了老太婆。他对舒尔康说：“给那个虔诚的德尔威士单独撑起一顶帐篷，并派人好好服侍他吧！”

三天来，老太婆总在帐篷里做礼拜，杜姆康和舒尔康都相信她是个虔诚的德尔威士，不时称赞之。

第四天，老太婆开口要饭吃，于是，人们给她送来各种饭菜，色味俱佳，但老太婆仅就着盐吃了一张发面饼，然后决意斋戒。

夜幕降临，老太婆便做礼拜去了。

舒尔康对杜姆康说：“这位男子不是完全弃绝世俗了吗？若不是因为征战任务在身，我一定与他形影不离，和他一道崇拜安拉，为安拉效力，直到归真之日。我真想和他一道进帐篷，与他交谈上一个时辰。”

杜姆康说：“我也有同样想法。可是，明天我们就将攻打君士坦丁堡了，我们还没有过这样的时辰。”

佟丹宰相听后，说：“我也想见见德尔威士，但愿能为我祈祷献身于圣战，归见安拉。因为我已厌恶世俗。”

夜幕垂降之后，他们一起来到老太婆的帐篷里，只见老太婆正在做礼拜。他们走近老太婆，因慈悯她而都哭了起来。老太婆却根本不回头看他们。半夜时分，老太婆做完礼拜，向他们走去，问候他们，并且问道：“你们来我这里有事吗？”

他们回答道：“虔诚的礼拜人，难道你没听见我们围着你哭泣吗？”

老太婆说：“站在安拉面前的人，身已不在人间，故听不见人的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人。”

他们说：“我们希望你给我们谈谈你被俘虏的原因，并在今夜为我们祈祷祝福；在我们看来，今夜交谈，机会难得，比擒获艾弗里顿国王还宝贵。”

老太婆听完他们的话，说道：“凭安拉起誓，如果你们不是穆斯林首领，我是不会向你们谈任何事情的，只会向安拉述说。我现在就向你们讲我被俘的原因。

“你们有所不知，我本居住在耶路撒冷，和一些人一起修功参悟。我对他们一向谦诚敬重，因为安拉赐予我谦虚和朴实的美德，从无自高自大的表现。碰巧一天夜里，我走到大海边，发现自己已道乘修行到了能在水面上行走的境界，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心想：‘谁能像我这样在水面上行走呢？’从那之后，我的心变得冷酷起来，开始喜欢旅行，安拉要用灾难折磨我了。我到了罗马帝国，在那里住了一年，走遍了各个地方。每到一处，必拜安拉。当我到达这里时，我就登上一座山，山上有座修道院，名叫‘麦尔塔修道院’。德尔威士麦图尔·哈纳看见我，走来亲吻我的手，并对我说：‘你一来到罗马帝国，我就看到了你。你使我十分向往伊斯兰帝国。’说着，他拉着我的手，把我领进修道院里的一间小黑屋里；我进了小屋，乘我不备之时，他把门锁上，便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