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家业

陈家村如今仓中有粮,院子里养着鸡鸭,生活算得上是富裕。温止则透过温李氏让大家将大部分鸡鸭趁着年末高价卖出去——太多的家禽聚集容易滋生病菌,对生态的破坏也是十分巨大,正好温家因为家禽之事获得朝廷嘉奖,周边官府早就想要依葫芦画瓢的蓄养,一拍即合之下陈家村的家家户户都过了个肥年,便是之后被温鹏带着修水渠挖池塘建引流沟也没人抱怨。他们心中已经认定了,只要跟着温家人走,听温家人的话,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翻过年来又是春,虽说春雨贵如油,可是下的多了也恼人。好在田里的排水系统非常给力,多余的雨水并不会聚集,纷纷向三个深深的大坑涌去。

四月里,大坑变成了盛满水的池塘,雨水也终于告一段落。田里的秧苗茁壮的成长,一片一片绿油油的赏心悦目,而温止最小的弟弟温学舟也在四月二十三这日瓜熟蒂落。

对于温家接连生了五个儿子,村里人是服气的,尤其在听说温学文和温学书在私学里碾压一众师兄,颇得陈麒的喜爱时,大家更多的感受也是理所当然。这可是温家的孩子,天生聪明不说,还如此刻苦,背一百二十遍默一百二十遍的学习方法可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坚持下来的。

若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便是红袖在这次生产中伤了身子,虽然性命无忧,以后却是再难有孕了。对此温家人并没有多少遗憾,便是红袖也觉得五个儿子已经足够了。而温止则松了口气,再让红袖生下去,她真的要崩溃了,一遍遍的教孩子,而且还是同样的内容,她现在简直看到书本就想吐——为了给弟弟们打下坚实的基础,便是在温学文大了后,温止也没让他帮忙教弟弟们,而是一直亲力亲为,力求养成他们良好的学习习惯。

如今惯常用虚岁算年龄,温止已经是九岁的大姑娘了。七岁的学文和六岁的学书已经开始学习墨义和策论,四岁的学礼背完了四书,便是三岁的学勤也开始学《论语》了。

很好。温止握拳,最多五年,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温学舟的出生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陈家村里的竹纸作坊已经恢复了生产,大家一边忙着田里的活儿一边忙着造纸,虽然累些,心里却踏实。两个月时间很快过去,这一年的收获已经近在眼前,人们的心头却被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暴雨蒙上了一层阴霾。

村口的小河水位早已暴涨,河水没过岸边的草地,漫进了田里。好在有水渠和排水沟,庄稼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只是下游的下林村却遭了秧,人们冒着雨呆呆站在山坡上,眼看着房屋被冲的东倒西歪,田地已经是一片汪洋。

温止记得这次降雨持续了二十天左右,而最大的洪峰就在暴雨结束的前三天,算算时间就是这几日了。她心中有些紧张,因为在记忆里,那场大水呼啸而来,直接将村子冲的七零八落,陈家村近百户人家无一幸免,她也不知道提前做好的这些措施能不能改变陈家村的命运。

两天之后,沉闷的咆哮声由远及近。陈家村的人按照温鹏的指挥来到了高地上,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的村庄。临近了,浑浊的白色水线临近了,它凶猛的冲击在堤坝上,又狠狠的拍回河道里奔流而下,终究是撞进了早已挖好的口子,顺着沟渠一路走远。

大家沉默良久,终于爆发出欢呼。

陈家村,保住了。

之后的三天,雨势渐渐收敛,阳光终于从乌云中透出一角,一夜狂风大作。第二天醒时,窗外已是明日高悬,天空碧蓝如洗。

经过风雨的洗礼,庄稼似乎也越发强壮,稻穗上的水珠折射着阳光,如水晶般透彻。

“这一年算是又熬过来了。”老农叼着烟斗,似乎是叹息,又像是欣喜。

“今年还像去年一样一块儿收割吧。”壮小伙儿已经摩拳擦掌。

陈望也站在人群里,微笑着对身边的陈麒说:“过了这一遭,前头便都是好光景了。”

温鹏家里是不怎么担心秋收的,他现在的目标是下林村里的大片农田。虽然早就让里长出言警告,但下林村到底没有陈家村这般周全的准备,四月和这次的洪涝将这一年的收成毁的一塌糊涂。

农田自然是良田,是农户们的命根子,可现在连命都快没了——接连的旱灾和蝗灾已经让下林村濒临崩溃,但凡能投奔亲人的早在蝗灾后就拖儿带女的去了别处,剩下的人苦苦挣扎,而洪涝则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如到处是卖儿鬻女,温鹏和陈家村的人愿意出钱买下他们的田地给他们一口吃的,甚至留他们做了佃户,他们只会心生感激。

这事儿是温鹏起的头,最好的田地自然紧着他先挑。不过他还是十分有分寸的连番推让,在族长里长和陈麒都买了些后才动手,用极低廉的价钱拿下了三百亩水田。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说大鈅朝的物价了。大鈅朝使用纹银和铜钱作为基本货币,纹银一两兑换铜钱一千文,大约是原初时代的500元左右。物价则和明朝中叶差不多:一石米一百六十斤,大概纹银一两;粗盐和猪肉都是10文钱一斤;而田价按照优劣分为四等,最上等的水田30两一亩,中等15两一亩,下等10两,劣等3到5两。

当初温李氏带着温鹏来投靠妹妹陈李氏,身上便带着三百多两银子,陈大牛家收回陈家水田后温家花钱买下陈鹏家的五十亩荒田就是劣等田,尽管如此,也耗费了温家大半的家财,幸而大鈅朝的赋税却是比明朝轻了不少,一家人勉强靠着这些田活命。

后来有了竹纸生意和香胰子,温家人的生活才慢慢好转。竹纸的分红一年有近六百两,香胰子则卖到200文一块的价钱,每次切出二十来块,温鹏隔三差五的在吉水县的五个镇轮番跑,一年也能赚个八百两。虽然中间一年大旱,竹纸的收成只有不到往年的一半,但四年下来,温家也有了不少积蓄,虽然建新房和挖水塘花了两千多两,温鹏手头还有一千多两的银子,全花在了买田置地上。

接连灾害下,最上等的良田都卖不出下等田的价格,下等劣等更是贱价到一两银子一亩,温鹏的目标从来不是上等水田,而是以中等下等为主。之前已经陆续买下了近两百亩地,加上这次的三百亩,温家一跃成为小有家财的地主人家。

“我现在就想着弟弟们赶紧科考,咱家的地就不用交税了。”温止掰着手指头算:“一个举人能荫两百亩,十倾五百亩地——出三个举人就够了。”

“三个举人,你说的简单,”温鹏心情极好,与她打趣道:“全大鈅三年才出八百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