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椅(第3/3页)

“你们怎么知道哪些是穷人呢?”

“哦!哦!先生,看得出来呀!再者,他们必须带来他们那街区警察局开具的贫困证。您若是知道,他们刚来时那样子有多凄惨!我们俱乐部的这个区,我仅仅看过一次,就永远也不想去了。作为设施,穷人区跟这里一样好,几乎同样舒适,应有尽有;然而他们……他们啊!!!如果您目睹他们到来的样子:衣衫褴褛的老人前来求死;一连数月穷得吃不上饭的人,像野狗似的在房子墙角捡东西吃;还有衣裙破成烂布条的女人,瘦骨嶙峋,总之,生病的生病,瘫痪的瘫痪,根本无法生存,他们讲述完自己的身世,还对我们说:‘你们看得很清楚,我再也干不了什么,再也挣不了一口饭。没法儿活下去了。’”

“我见过来了一位八十七岁的老太太,她的儿孙全死光了,有六个星期流浪露宿街头。我看了她那情景,心中万分难过。”

“来到我们这里的人,情况各异,差别很大,甚至有人来了,什么也不讲,问一声:‘在哪儿?’这些人一让进去,当即就了结了。”

我一阵揪心,也重复这句问话:

“在哪儿?”

“就这里。”

他打开一扇门,又补充道:

“请进,这是俱乐部会员专用的部分,使用的机会最少了。在这里,我们仅仅灭了十一个。”

“哦?你们把这称作灭了。”

“对,先生。请进吧。”

我未免犹豫,但还是走进去了。这是一条赏心悦目的厅廊,类似温室,玻璃窗呈淡蓝色、浅粉色、淡绿色,镶饰的壁毯风景绮丽,氛围富有诗意。这间美丽的小客厅除了沙发,还有美观的棕榈树和鲜花,主要是玫瑰,芬芳馥郁;桌子上则摆放着书籍、《两世界》杂志、烟草专卖局专营的整盒雪茄,令我感到诧异的是,还有一个装着维希润喉片的糖盒。

我的向导见我惊讶,便说道:

“唔!有人常来这里聊天。”

接着,他又说道:

“公共厅室也同这里相仿,只是陈设简单一些。”

我又问道:

“具体怎么做法?”

他抬手指了指一张长椅。上面罩布是绣有白花中国产的奶油色双绉。椅子上方有一棵硕大的,但不知其名的灌木,灌木脚下围着木樨草的小圆花池。

秘书声音压得更低,补充说道:

“我们的瓦斯无色无臭,因而鲜花和香味可以随意变换,在死亡时给人以喜爱的花香。瓦斯里也可以添加香精,挥发出来。要不要我给您稍微闻一闻?”

“谢谢,”我急忙回答,“现在还不行……”

他笑起来。

“嗳!先生,这毫无危险,我亲自试过多次了。”

我害怕给他胆怯的印象,便接口说道:

“那我也愿意试试。”

“请您躺到这张魔椅上。”

我内心有点不安,坐到双绉罩布的椅子上,然后躺下去,差不多随即就被一股木樨草的迷人香味所包围。我张开嘴好畅快吸进来,因为我的心智开始麻木了,像中了魔似的,品味起吸鸦片的那种迷醉与销魂。

有人摇我的胳膊。

“喂!喂!先生,”那秘书笑道,“看样子您上当了。”

……

这时,一个真实的,而非梦幻中的声音,在跟我打招呼,完全是一副乡下人的声调。

“您好,先生。还行吗?”

我的梦不翼而飞。我看见阳光下清澈的塞纳河,发现当地保安员从乡间小路走来,他举起右手,触了触镶了银带的黑色警帽。我答道:

“您好,马里奈尔。您这是去哪儿啊?”

“在马里翁附近,打捞上来一个溺水而死的人,我去检验一下。又是一个跳河自杀的,他甚至脱了裤子捆起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