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5页)

李曼看上去很开心,却貌似嗔怪地对他说:“你有同学来做义工,也不告诉我,还要百合主动介绍自己。”

萧山盟只好说:“没腾出空来,正想着趁午饭时间给你介绍。”又问百合:“还行吧?第一次在这里做义工,累不累?”

百合笑着摇摇头说:“不累,既做好事,又锻炼身体,一举两得。”

李曼说:“百合做事肯出力气,又认真细致,一上午打扫了三个房间,连床脚的油垢都擦洗得干干净净,看看她这身衣服,”她怜惜地拍一拍百合的肩膀,“像在泥里打过滚似的。这么漂亮又不娇气的女生,现在可不多见了。”李曼不吝溢美之词,说得百合有些不好意思,扭怩地低下头,脸色泛红。

萧山盟附和李曼:“对,对对。”

李曼瞅着他不自然的样子,感到好笑,说:“别光说不练,中午了,请你同学吃顿饭,犒劳犒劳。”

百合忙说:“阿姨,您的心意我领了,还是不要破费,我随身带着面包和凉白开。”

李曼说:“干活这么累,光吃面包哪行,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福利院门外有一排饭店,咱们找一家,边吃边说说话。”百合拗不过她,说:“那就找一家物美价廉的餐厅,填饱肚子就行。今天来福利院,也算接受了忆苦思甜教育,和孤寡老人们相比,我们的生活不知要好多少倍。”百合说得动情,眼圈红红的。

李曼感叹说:“这孩子多懂事,那咱们就去那家鸡汤拉面店,便宜,管饱。”李曼知道萧山盟喜欢那家,就顺水推舟地提议。

拉面店的门脸不大,里面收拾得整齐,仿火车座位的亮漆椅子,配铁质餐桌,干净而别致。拉面端上来,满满三大碗,油汪汪的汤,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虽然百合主动要求接受忆苦思甜教育,李曼还是怕慢待她,又点了一盘白切鸡、一盘卤豆腐、三听可乐。百合直叫太多了,怕浪费粮食。

李曼对百合的第一印象很好,非常喜欢她,聊起天来也热络,问起她这个南方姑娘,怎么会来景海大学读书。百合说他父亲就是景海大学中文系毕业生,现在楚原日报社任主编,对景海大学有深厚的感情,所以她填报高考志愿时,在“独裁者”的压力下“被迫”选择景海大学为第一志愿。

李曼哈哈大笑,说:“你竟然敢在背后这样说你父亲?”又问她父亲是哪一届毕业生。百合回答说六八届。李曼感叹地说真巧,萧山盟的爸爸也是景海大学六八届毕业生,建筑系,说不定他俩还认识。

这样一来,两人心理上又亲近一层,萧山盟却板着脸不怎么说话。李曼用白眼珠瞪他,在桌下轻轻踢他小腿。萧山盟烦了,说:“吃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还有许多活计要做。”按李曼的意思,还想再坐一会儿,百合却也附和萧山盟,三个人就结了账回去。

晚上回到家,李曼怪萧山盟不懂礼貌,对女同学冷着脸不说话。萧山盟反驳说:“跟她又不熟,哪有话题。”

李曼说:“处一处就熟了,人还有生下来就相互认识的?”想一想又说,“她是锦书的朋友,你们还在一起吃过饭,怎么会不熟呢?”

萧山盟说:“锦书的朋友,未必就是我的朋友。”

李曼说:“你越来越会顶嘴了。百合这女孩子挺不错,长得漂亮就不说了,嘴巴甜,人也朴实。锦书的嘴巴也甜,就是个性太强,而且有城府,不像百合那样心思单纯。”

萧山盟心想,你把两人颠倒来看了,不满地说:“您别瞎说行吗?只见过一次,就胡乱给人做评语。再说她俩比得着吗?以后请您别拿锦书和别人比。”

李曼咂舌说:“还没娶媳妇呢,就忘了娘了。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吗?再说,锦书确实比百合有城府,你和锦书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她跟你说过她家里的情况吗?都到这程度了,还藏着掖着的。”

萧山盟说:“别人家里情况有什么好打听的,说不说都是她的自由。”

李曼不高兴地说:“对别人不说也就算了,对咱们她总该说说吧?我和你爸都不是势利眼的人,比咱高的不巴结,比咱低的也不会看不起,不管她家里什么情况,只要是本分人家,不违法乱纪,我和你爸都能接受,保证不出幺蛾子,不搅和你们。但是你们俩在一起都半年多了,她家里的情况跟咱们提都不提,算怎么回事?”

萧山盟替锦书辩解:“就是觉得没必要吧,我和她谈朋友,不关她家什么事。”

李曼叹口气:“怎么可能呢?你就别替她找借口了。你们这种校园恋爱我见多了,家庭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尤其像锦书这样的外地学生,如果她父母干涉,非要她毕业后回老家去工作,你俩就面临难以跨越的障碍。咱家就你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没离开过景海,要是跟她去楚原,简直是把我和你爸的心剜走了。”李曼说着,眼圈就红了。

萧山盟见母亲认了真,不敢顶撞她,竟无言以对。他没想过母亲说得那么远,毕竟离毕业还有两年多时间,到时再筹划也来得及,何况他还打算读研究生,想拉着锦书一起报考,如果两人都顺利考上,是最理想的结果。他对自己的学业有信心,也相信锦书只要有考研的意愿,就一定能考上。她的基础知识非常扎实,人又刻苦、聪明,也许是萧山盟见过的最聪明的女生。

不过这毕竟是八字还没一撇的计划,他也没跟锦书提过,来日方长,他沉得住气。

他理解李曼的担心。他家就住在大学校园里,听到过太多千姿百态、千奇百怪的爱情悲剧。毕业季也是分手季,个性“潇洒”的,挥挥手告别,丢开一棵大树,奔向一片森林;个性执拗的,哭天抢地,寻死觅活;而内心深爱着彼此却迫于形势分手的,往往是一朝离别,一生伤心。

李曼不愿意看到萧山盟遭受这样的人生挫折。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继承了他父亲的性格,真诚专一,既然爱上锦书,就投入全部身心,爱得深沉炽热,他在感情上是输不起的人。

李曼有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测,锦书对她的家庭情况讳莫如深,绝口不提,也许是因为她父母有一方或双方是聋哑人,不然锦书怎么会熟练掌握手语呢?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锦书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自卑,她和萧逸都相当开明,对残疾人绝没有丝毫歧视。当初他们误以为锦书是聋哑人,也没有多么强烈地反对,又怎么会不接受她的父母呢?

李曼认为她的猜测很合理,不过她又不好直接问锦书,有两次旁敲侧击,都被锦书搪塞过去,这让李曼心里疙疙瘩瘩的,感觉自己不被信任,而锦书为人不够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