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北戴河之行(第3/11页)

可他疲惫得很,并没有和她斗争的力气,所以热汗涔涔地从外面走回来,他只对她说:“我睡一觉,晚饭叫我。”

叶春好的大腿被蚊子咬了个绝大的红包,痒痛不堪,这时因为忙着对付这包,便无暇抬头理他,只答:“好。”

雷督理看了她一眼,上楼睡觉去了。

他一觉睡到了入夜时分。睁开眼睛坐起身,他往窗外望,就见外头暮色沉沉,太阳已经落了山,连晚霞都要消失殆尽了。

无情无绪地下楼走去了餐厅,他见饭菜已经摆了半桌,便在桌旁坐了下来。叶春好这时走了进来,见了他便笑道:“我正打算上楼去叫醒你呢!真是够能睡的,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现在把觉睡足了,看你晚上怎么办。”

雷督理笑了笑,问道:“雪峰呢?”

叶春好向着窗外一抬下巴:“他在那边楼里呢,这边有我管你,我就放他去和那两位吃晚饭去了。”说到这里,她转身从仆人手里接过碗筷,亲手摆到了雷督理面前,“还有一道汤,正煮着呢,我们不等了,现在就吃吧。”

雷督理点了点头,又说:“给我拿瓶酒吧。”

“还喝?”

雷督理有点不耐烦,向外挥了挥手,轻声催道:“去拿去拿。”

叶春好没了法子,只得回头对门口的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领命而去,果然马上送来了一瓶洋酒。叶春好接过来一瞧,“哟”了一声:“怎么是伏特加?这酒很烈的。”

雷督理心里烦躁,又懒怠说话,所以这回就只瞪了她一眼——这一眼瞪得力道十足,让她立刻就把酒瓶放到了他面前:“喝吧,醉了再睡。”

雷督理没吃什么,单是喝酒,一口气喝了小半瓶伏特加。

酒精开始在他体内缓缓地燃烧,热量顺着他的血管流向四肢百骸,让他渐渐地有了精神。此时四周无人,白雪峰也不在,就只有他和叶春好两个,他转过脸望向了她,忽然很想说几句话。

“你要不要也喝一点?”他问她。

叶春好用筷子尖挑了米饭往嘴里送,咀嚼咽下后摇了摇头:“我不要。酒这东西既不好喝,我也没什么心事要借它消愁,喝它干吗?”

雷督理沉默了片刻,然后垂头说道:“你也知道我有心事?”

叶春好放下了碗筷,转向他说道:“你真把我当傻子了?”

“那你怎么一句都不问我?”

叶春好听了这话,忽然有点生气:“我问什么?你想听我说什么话?恕我直言,你死了小老婆,我不幸灾乐祸就已经是厚道的了!”

“我不是说胜男,我是说那个孩子!”

“孩子也是小老婆养的孩子,与我何干?”

“难道我不是那孩子的父亲吗?还是你愿意看我断子绝孙?”

“你是他的父亲,我可不是他的母亲!我还没有那样博爱!”

说到这里,叶春好彻底饱了,嘴唇也有点颤抖——她还憋着好几句更狠的话呢,只不过是不说罢了!哪知道雷督理忽然又来了一句:“你自己不能生,还嫉妒别的女人给我生?”

叶春好一听这话,登时扭头瞪了他:“未见得我就不能生!况且这大半年来,我有没有做出过任何嫉妒的言行,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怎么能够这样枉顾事实、血口喷人?”

说完这话,她向一旁躲了躲,让仆人把一大碗茯苓老鸭汤送上了桌。等仆人走了,她正想盛一碗汤喝,哪知道雷督理又开了口:“你是没有嫉妒的言行,你干脆把我勾回了你身边!谁不知道你是个厉害的女人,凭你的手段,你会落人口实?”

叶春好听完了这一番话,就觉着胸中一股怒气猛地向上一顶,让她一挺身站了起来:“我当你现在有了长进,多少通了一点人情道理,没想到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老样子!你在外头死了个私生子,自己心里不痛快,就想迁怒于旁人,回家对着我撒气?我告诉你,你若是有了别的苦恼,对着我发发脾气,我还可以同情忍耐,唯独这件事情,我是万万不能包容!你为了一个小老婆,打得我路都走不得,这件事情我也是永远都忘不了!”

雷督理被她说了个哑口无言,抬着头瞪了她半分多钟之后,他依旧是无话可说,气得也起了身,抬手一掀桌子:“你混账!”

桌子不大,桌面一掀,旁的餐具倒也罢了,唯有刚上桌的一盆沸腾热汤,顺着倾斜桌面直滑向了叶春好。叶春好万没想到雷督理会忽然动手,身后还有椅子挡着,退无可退,情急之下便伸手要去端那汤碗,然而为时已晚,雷督理就听她惨叫了一声,热汤已经淋了她满手满腿。而她一边惨叫一边往后躲避,硬木椅子轰隆一声倒了,她被椅子一绊,登时向后跌坐在了地上,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了墙壁,撞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雷督理怔了怔,下意识地对她伸了手,想要拉她,可是猛地一抬头,他看见了张嘉田。

张嘉田酒气熏天地站在餐厅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张嘉田今天玩得很高兴,晚上就撒欢似的痛饮了一番。喝足了酒,他更高兴了,无论如何坐不住,又不肯早早地睡,就想过来瞧瞧雷督理夫妇。

他进门之后,得知了雷督理夫妇正在吃晚饭,便直奔了餐厅,可刚一走到门口,他就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音。人家两口子正在拌嘴,他自然是不好硬闯,然而就在他犹犹豫豫地要走未走之时,他听见了叶春好的惨叫。

一掀门帘冲了进去,他一眼看清了跌坐在地的叶春好,慌忙上前把她搀了起来,又低头去看她的手——两只手,从手指到小臂,全都通红的了,眼看着就要起水泡,旗袍的下摆也湿透了,腿怎么样,他没法看,但是想也想得出——一层旗袍能挡得住什么?

一边吸着凉气一边站稳了,叶春好忍着疼痛,睁了一双泪眼去看雷督理。而雷督理原本也自悔冒失,可一见张嘉田这样理直气壮地扶着叶春好不放,登时来了脾气。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餐具,他大踏步走到二人面前,正要发话,哪知张嘉田直了眼睛瞪着他,竟是先开了口:“你总打她干什么?”

雷督理怒道:“这轮不到你管!”

可张嘉田像没听懂似的,低头逼近了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总打她干什么?”

这句话,是他一直想问雷督理,而一直又不能问、不敢问,也没有立场和资格问的。今天他醉了,一时间忘了所有的不能、不敢和立场资格,低头凝视了雷督理的眼睛,他真是想不通,真是不明白,所以又问了第三遍:“你总打她干什么?”

雷督理抬手抽了他一记耳光:“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