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子(第3/5页)
“动一下没事儿吧。”
妻子只是翻了个身就觉得累,而且大口喘粗气。
“据说你的子宫口有个隆起的东西。”
“是啊,所以肚子也涨得厉害。”
“没事儿吧?”
“没事儿。因为我很强壮。”
直子身高只有一米五六,属短小精悍型。这样的身体,怀有重量近三千克的胎儿,而且子宫口还插着异物,能经受得住吗?圭司为其忧心,妻子却若无其事。
原先的直子,手指扎上刺或腿碰到桌子角,就会大喊大叫,现在的直子却意想不到地忍痛负重,神色泰然,眼睛也比平时明亮,让人觉得她很快乐。
“我今晚能住在这儿吗?”
“医院有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丈夫不能留宿。”
“为什么?”
“据说有的人产前待在丈夫身边,会喊叫,会撒娇,不能坚持。”
“是吗?”
“我一个人待在这儿,没事的。”
圭司认为妻子变得这么要强很难得。
“可是,阿圭,你可别趁机乱搞女人!要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
“当然,这种时候就是让我乱搞,也搞不起来。”
“那你明天就一直待在公司吧。”
“本应去一趟横滨,那就让别人去吧,我自己待在公司里。”
“白天一般不会生,有生到傍晚或夜里的可能。你晚上干什么?”
“明天得加班到七点左右,若回家就离得远了,我干脆直接来医院吧。”
“倒是可以。不过,产妇的丈夫一直待在医院的走廊上,不太好看吧。”
“那我就到‘星期三的早晨’等着,那儿离得近。我接到生了的电话,马上就能跑过来。”
“可不能喝醉了!”
“你没生之前,我是不会喝醉的。不过,在妻子受罪之时,丈夫待在酒吧里,似乎有点不严肃。”
“待在那种地方,你可以不急躁,还能解闷啊。”
“也许在这之前,你就会生的。不管怎样,我一下班马上就来医院。”
昨天,圭司是和妻子这样约定后才分手的。
三
从“星期三的早晨”到赤坂医院,步行要十分钟左右,小跑更快些,乘车只需两三分钟。
老板娘让圭司再去看一看。圭司招手拦住一辆驶过来的出租车。时间刚到八点半,车还不是很多,赤坂方向的路很窄,单行道也多,费了五分钟的时间,圭司赶到医院,从夜间专用入口进入病房区域,到护士值班室打听情况。
“我是田中直子的丈夫。”
“田中女士刚才进产房了。”
圆脸的护士告诉他。
“那马上就生吗?”
“好像还需要一些时间,我给您问一下!”
护士用对讲机问了产房。
“还不到时候。你们现在可以见面。”
“我可以进产房吗?”
“请!”
护士走在前面给圭司引路。
圭司从没进过产房。
直子到底怎么样了呢……
圭司略有些紧张地跟着护士走过廊道,再从走廊的尽头右拐,约在五十米处看到有个写着“产房”的荧光板。产房的门上镶嵌的是毛玻璃,黑暗的走廊上只有产房亮着灯。
给他引路的护士正欲敲门,从里面传来了屏息般的呻吟声。圭司惊讶地停住了脚步,护士却镇静地站在门口。
呻吟声就像有人伏在地上哀号一般,悠长而低沉,持续一阵再消逝。
“正在分娩吗?”
“还没有,好像疼得很厉害啦。”
圭司觉得他现在听到的动静不是人的声音,而是野兽受到伤害而求救的咆哮声。
自己可爱的妻子竟会发出这样可怕的声音……
当圭司还在发愣时,护士推开了房门。
一瞬间,灯火通明的产房全部呈现在圭司眼前。房间里铺满白瓷砖,有两张产床,都是黑色铁框,床上面没有垫子,上方垂悬着绿色的皮革。
妻子仰卧在外边的床上,里头的床位空着。
墙的右侧放有药品架和器械架,左侧是应急使用的设施和器械,包括类似于麻醉器械的方形器械、整套的注射器具、手术台等等。
“请进!”
在护士催促下,圭司提心吊胆地朝妻子所在的床位走去。
产房里只有一个戴着头巾式女帽和口罩的护士,没有医师。
好像还没有进入临盆阶段,护士一个人在作动态监视。
妻子仰卧在床上,两只手轻轻地攥握着床头的铁框。
身上盖着淡蓝色的被子,好像她在被子里立着膝盖,劈着双腿。
“您丈夫来啦!”
护士告诉妻子,妻子好像无暇顾及,又呻吟起来。
妻子低沉而压抑的声音充盈着整个房间。
由于用力,她握着铁框的手背上浮起青筋,盖着腹部的被子在轻轻地晃动。
“慢慢地使劲儿,往小腹用力!”
戴着头巾式女帽的护士,像驯兽员一般地给她指导和鼓励。
“不行不行,再使点儿劲儿!”
妻子白净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大口地用嘴喘气!”
过了片刻,呻吟声减弱了,与此同时,妻子睁开了眼睛。
“是我啊……”
圭司在一旁表白,妻子微微地点点头。
“你来啦!”
刚才还发出死一般的呻吟声,此刻脸上却洋溢着微笑。
“你难受吗?”
“没事儿。”
圭司轻轻地为她擦去额头的汗滴。
“现在几点了?”
“快九点啦。”
“最多再坚持三个小时!”
“不必那么勉强。”
“不,没事儿。”
妻子接着问道:
“我刚才在想,你是晚上九点出生的吧?”
“妈妈好像这么说过。”
“是不是还要晚一会儿?”
“真的不用思考这些啊。”
“我会努力按时生下宝宝的,你祈祷我顺产吧!”
圭司点头默许。好像阵痛又一次袭来,妻子皱起了眉头,手脚微微地颤抖,低沉的呻吟声像从地底下涌出来一般,再次充满整个房间。
“呜……”
这既像是呻吟,又像是哭泣。妻子略显稀疏的眉毛皱成八字,眼睛里滴下一颗泪珠。
“坚持住!”
戴头巾式女帽的护士又鼓励她。
“啊……”
妻子嘴里发出临终般绝望地尖叫。
圭司再也待不下去了,自己从产房里跑了出来。
四
圭司步行回到了“星期三的早晨”。
店里比他离开时人多,好像按约定行事,圭司的座位依然给留着。
圭司在那个空位上坐下来,耳畔依然是妻子的呻吟声和哀号声。
“怎么啦?”
老板娘新做了一杯兑水威士忌,摆放到圭司面前。
“临产啦。快生啦。”
“觉得你好像没精神,脸色有点发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