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绮尔斯腾

2012年1月5日,星期四

我今天去报名了。我没有挑到自己喜欢的日子,但已经只剩两个学期,所以越来越难对课表挑三拣四了。我正在考虑,下个学期结束后向当地学校申请另一份教学工作。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又能当上教师。至于现在,我靠助学贷款生活。幸运的是,我的外公外婆在我攻读硕士学位期间一直支持着我。没有他们,我是做不到的,这点可以肯定。

今晚我们要和加文以及埃迪共进晚餐。我打算做奶酪汉堡包。奶酪汉堡包听起来不错。没有更多要说的了……

“莱肯在这边还是那边?”埃迪从前门走进来问。

“在那边。”我在厨房里说。

我屋子外贴了“不必敲门”四个大字吗?蕾克从来不敲门,她显然把在这里的自由散漫传染给了埃迪。埃迪穿过大街朝蕾克的房子走去,加文则走进来,用手指关节在前门敲了敲。这算不上正式的敲门,但好歹他做了做样子。

“我们要吃什么?”他问。他把鞋脱在门口,朝厨房走来。

“汉堡包。”我把抹刀递给他,指向炉子,示意他把汉堡包翻个面,我则忙着将薯条从烤箱里取出来。

“威尔,你发现没有,不知怎么的,总是我们两个大男人在做饭。”

“这也许不是什么坏事,”我说着,松了松平底锅里的薯条,“还记得埃迪做的白酱意面吗?”

他一想到这个,便面露苦相。“中肯。”他说。

我把凯尔和考尔德叫进厨房,让他们摆桌子。自从去年蕾克和我在一起后,加文和埃迪每周至少要和我们一起吃两顿饭。因为吧台变得越来越挤,我最终不得已,只好自掏腰包买了张餐桌。

“嘿,加文。”凯尔说着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摞茶杯。

“嘿,”加文答道,“决定好了下周在哪儿举办你的生日派对了吗?”

凯尔耸耸肩。“还没呢。说不定会去打保龄球。要不就在这里搞点什么。”

考尔德走进厨房,开始在餐桌旁摆餐具。我向身后扫了一眼,注意到他们多摆了一张椅子。“我们有客人?”我问。

“凯尔邀请了绮尔斯腾。”考尔德嘻嘻笑道。

绮尔斯腾是在大约一个月前搬进我们这条大街的一栋房子里的,凯尔似乎有点喜欢上她了,但他是不会承认的。他现在快十一岁了,所以蕾克和我都期待着会有这一天。绮尔斯腾比他大几个月,但个子却高出很多。女孩子比男孩子发育得快,所以也许他最终能赶上。

“下次邀请别人,要事先通知我一声。现在我得再做一个汉堡包了。”我走到冰箱前,从多余的肉饼中又拿出了一个。

“她不吃肉,”凯尔说,“她是素食者。”

真是异类。我把肉放回冰箱。“我没有素肉。那她吃什么?面包?”

“面包不错,”绮尔斯腾没有敲门,径直从前门走了进来,“我喜欢吃面包,也喜欢烤薯条。我只是不吃那些遭受不公正屠杀的动物制成的东西而已。”绮尔斯腾走到餐桌旁,抓起一卷纸巾开始撕,在每个盘子旁都放了一张。她那自信的样子让我微微想到了埃迪。

“她是谁?”加文看着绮尔斯腾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不由得问道。她之前从来没有和我们一起吃过饭,但你看她那样子是不会看出来的。

“她就是我跟你讲的那个十一岁大的邻居。不过,听她说话,我觉得她像是冒名顶替的。我开始怀疑她其实是个小大人,只是装作一个脾气暴躁的小孩而已。”

“噢,就是凯尔暗恋的那个?”加文笑道。我能看出他已经在动歪脑筋了,他在想吃饭时怎么让凯尔难堪。今晚必定很有趣。

加文和我在过去一年变得亲密无间。考虑到埃迪和蕾克关系有多好,这好比亲上加亲,我想。凯尔和考尔德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他们。这不错。我喜欢我们所有人都参与的这个小团体。我喜欢它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全都在餐桌旁坐下来时,埃迪和蕾克终于走了进来。蕾克将头发打成结盘在头顶。她穿着便鞋、长运动裤和T恤衫。我喜欢她这身打扮,这说明她在我这里很自在。她在我身旁坐下,然后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谢谢,宝贝。抱歉,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我在网上报名统计学,但人数已经满了。看来我明天得去行政办公室跟某人套点近乎了。”

“你为什么要报名统计学?”加文问。他抓起番茄酱,往盘子上挤。

“我在冬季的短学期修了高等代数。我想在第一年把所有的数学课都修完,因为我实在是太讨厌数学了。”蕾克从加文手里夺过番茄酱,往我的盘子里挤了些,然后往她自己的盘子里挤。

“你急什么?你的学分已经比埃迪和我两个人的加起来都多。”他说。埃迪一边在汉堡包上咬了一口,一边点头表示同意。

蕾克朝凯尔和考尔德的方向偏了偏头。“我的孩子比你和埃迪俩加起来的都多。现在明白我为什么着急了吧?”

“你主修什么?”绮尔斯腾问蕾克。

埃迪朝绮尔斯腾瞟了一眼,终于注意到了坐在桌边的这个多余的人。“你是谁?”

绮尔斯腾看着埃迪笑了。“我是绮尔斯腾。我住在威尔和考尔德斜对面,住在莱肯和凯尔旁边。我们是在圣诞节前刚从底特律搬过来的。妈妈说,我们得赶在底特律抛弃我们之前搬出底特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十一岁了。从2011年11月11日起,我就十一岁了。那是个盛大的日子,你知道的。敢说自己在2011年11月11日变成十一岁的人不多。我是在11号那天下午三点出生的,这让我有一点点失望。如果我是出生在11点11分的话,铁定会上新闻什么的。那我就会把这点记下来,某天用在我的应聘写真集里。我长大后要当演员。”

埃迪和我们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绮尔斯腾,没有反应。绮尔斯腾无视我们,转向蕾克又问了一遍:“你学什么专业的,莱肯?”

蕾克把汉堡包放在盘子上,清了清喉咙。我知道她有多讨厌这个问题。她努力自信地回答这个问题:“我还没有决定。”

绮尔斯腾同情地看着她。“我明白了。就像成语说的,悬而未决。我最年长的哥哥在大学里读了三年大二,他现在修的学分足够修满五个专业的了。我想他之所以还没有决定,是因为他宁愿每天睡到中午,在班上待三个小时,每天晚上出去玩,也不愿毕业去找一份真正的工作。可我妈妈说是我想偏了——她说那是因为他正在审视自己所有的兴趣爱好,以期‘发现他的全部潜能’。如果你问我,我会说那是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