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即使没有我(第3/4页)

沈秋起先是很不买账的,扬言许重光如果经费不足,就去跟栾迟要,然而许重光却只让她尝一尝,她这才知道,路边大排档的菜品竟然这么香。

“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但偶尔尝一尝,倒也不错。”许重光这样评价。

美味的食物永远是可以让人身心愉悦的东西,沈秋近来对许重光的态度也缓和了很多,并且自动在许重光的身上打了一个庸医的标签,毕竟没有哪个心理医生是用投喂来治病的。

“你也来了半个多月了,除了带饭好像什么也没做吧。”沈秋瘫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问道。

“根据我的初步观察,你患有焦虑症、神经衰弱、轻微抑郁症,但我发誓你没有任何器官性病变,也不需要特殊治疗。你的这些症状会在离开这里以后减轻,然后慢慢消失。”许重光笑道,“现在,你只需要保证睡眠,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一个月以后,接受一个走过场的精神鉴定,做鉴定的专家栾迟已经打点好了,做完鉴定就可以出院了。”

“闹了半天,你是个江湖郎中。”沈秋不屑一顾。

“然而我这个江湖郎中就是本领域的权威,哪怕天天只是带个饭,也一样有人买账。”许重光挑了挑眉,他说这话的时候意气风发,带一股子睥睨一切的自信,格外好看。

沈秋翻了个白眼,掩饰自己方才刹那间的走神。

“好了,明天想吃什么?”时间差不多了,许重光收走外卖盒子,问道。

“听新来的护工说,临街新开了家过桥米线。”沈秋毫不客气地点了餐。

“过桥米线?”许重光嗤笑,“沈大小姐被我带的可是接地气了。”

“别太骄傲。”

(4)

然而第二天中午,沈秋并没有吃到她的过桥米线。她在睡梦中被揪了起来,突击查房的新护工知道她的“前科”,二话不说就把她绑了起来。他们在墙角下发现了被她小心捏成粉末的药物,她被拖进了电疗室。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那种痛苦,像是又死了一次一般,她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整个人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头晕眼花,像是死狗一样被拖出去,扔进禁闭室里。阴暗潮湿的房间,只有一张铁床,她躺在上面,盯着虚空的黑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直到大门打开,光线就这样照射进来,许重光艰涩的声音响起:“沈秋……”

他走到床边,伸手握住她的手,眼里都是内疚和痛苦。

那是黑暗中最后一丝光明,是寒冷中最后一丝温暖,沈秋的唇抖了抖,眼泪才终于流了下来:“许重光,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许重光攥着她的手,放在唇边摩挲着:“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那天发生的事,事后想来,沈秋的记忆多少有些模糊,她隐约记得一些细节,却又似乎不太敢确定。许重光拿了换洗衣服,住到了医院里,虽然院长几经干涉,但都被他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挡了回去。

“许医生,你这是在干涉医院正常的治疗!”许重光的办公室里,医院的院长气急败坏道。

“可是,沈秋这个病例实在是非常特别,我在这个领域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到过她这样的案例,关于沈秋这个特例的研究,我已经跟协会打过招呼了,这个病人,以后由我全权负责,等到一个疗程结束以后,我会提交一份详细全面的报告给协会,希望院长不要干预我的治疗。”许重光公事公办地说道,“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月。”

院长欲言又止:“许医生,其他病例不行吗?”

“这个病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许重光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

“实不相瞒,这一位是沈家的千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和沈氏不好交代。”院长委婉地说道。

许重光眯着眼看他,冷笑道,“李院长,有一件事,我想你要搞清楚,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收了陈碧柔五十万现金的事情,如果捅到协会里,可就不是只出现一个心理医生,让沈秋出院那么简单了。”

李院长刹那间变了脸色。

“有些事,大家没必要摆到明面上来,这个沈秋,我治定了。”许重光拍了拍李院长的肩膀。

不知为何,李院长感到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寒意,他打了个冷战,畏畏缩缩地应了一声,起身告辞了。

后来,李院长再也没骚扰过沈秋,沈秋成了医院里特权一般的存在,她可以随便去洗澡,可以随便出入图书室或者有网线的办公室,在病人们必须回房的时候在户外逗留,许重光一直陪着她,看着她越来越多的笑容。

最初的时候,沈秋总是睡不安稳,被噩梦惊醒,许重光干脆守着她。

中午的时候,沈秋会在许重光的办公室里午睡。她蜷缩在沙发上,整个人缩成一个小虾米,是婴儿还在母亲身体里的姿势,是有些防备和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许重光会冲一杯咖啡,在她身边,一边读书,一边看文件。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沈秋又梦见了电疗室,她被绑在那里,全身上下都是电击后的麻痹感,几个戴着口罩,眼神漠然的护士,拿着仪器,一遍遍地戳刺她的身体。

“许重光!”沈秋在梦中一边哭一边大叫,“许重光,你在哪!你快来!许重光!”

她的声音那么慌张,那么无力,双手在虚空中徒劳地抓着什么,仿佛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许重光冲过去,把沈秋抱在怀里。沈秋在半梦半醒中搂住他的脖颈,在他的怀里轻声啜泣。

“不要紧,小秋,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许重光一遍遍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他甚至亲吻她的额头,微凉的唇让沈秋慢慢睁开眼睛,她仔细打量许重光的脸,确认自己是安全的,然后才慢慢松了口气,松开了僵硬的手。

“我是不是一辈子都得做这样的噩梦了。”沈秋忍不住苦笑着,她浑身上下都沁出了冷汗。

“不会,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只要你不去主动回忆,这样的梦总有一天会彻底消失,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有一天你回忆起来,突然发现,原来已经很久不做那种梦了。”许重光低沉地说道,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带着些微上扬和鼓励的笑意,“如果这个方式不行,等你再做噩梦的时候,我可以负责把你打晕。”

沈秋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抹掉了眼角的眼泪:“虽然你是个庸医,不过人还是很温柔的。”

许重光也笑了起来。

“我还有另外一个优点,就是很帅。”

“自恋。”沈秋嗤笑。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