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4页)
“以后那件事你记起来也罢,记不起来最好。”
“裴兮,我想喜欢你。”
他打量着我疲惫不堪的身躯和脚后跟的血迹,而后,横抱起我,将我丢在车上。我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他跳进车里,柔声道:“累的话就睡吧,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无暇顾及宿管阿姨那瞪得比铜铃还大的眼睛,我靠在陆泽安的车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我是个八岁的孩童,穿着粉红色的公主裙站在人群之中,我看到一个男生,他有一张好看的脸,还有微微上扬的眼角。
他说:“我叫陆泽安,我喜欢你,裴兮。”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房间里那串淡蓝色的风铃。
脚后跟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已被人消毒包扎,绑了一层奇丑无比的棉布。
穿上拖鞋下了楼,妈妈正和陆泽安闲聊。见我下来,陆泽安赶忙站起身走过来扶着我。我摇摇头示意没事,他却不肯放手。我在妈妈的目光下有些尴尬,想缩手偏偏陆泽安握得很紧。
“阿姨您别担心,我让医生看过了,伤口没有感染。你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我摇摇头:“学校那边我旷课太多了,我可不想这学期成绩不及格。”
陆泽安遂了我的意:“那我等会儿送你去学校,如果不舒服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
电话!说到电话!
陆泽安看我紧张的模样,笑吟吟地说:“陈柏杨已经来过了,确认了你没事他才走。”
“哦。”我心虚地应着,终究是不敢抬头看陆泽安。
一路上,我都没敢开口说话,一想到昨晚那个意乱情迷的吻,我简直要疯掉了。现在陆泽安会怎么想我?外表矜持内心淫荡的色女?还是吻技垃圾的万人迷?
无论是哪一个,我一点都不觉得荣幸。
意识到我总是闪避他的目光,陆泽安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你还真的是被我吓到了。”
“嗯……”我点点头算是赞同了他的说法,想想我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习惯了你讨厌我,你突然说……咳咳,喜欢我,我还真的有点不能适应……”
“你还真是受虐狂。”他送我下了车,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不过没关系,时间久了也就适应了。”
“……”
“进宿舍吧。”
“嗯。”
“裴兮!”我走了两步,他突然叫住我,“有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哦,好。”
我转过身,叹了口气,以后要怎么跟陆泽安相处变成了我现在最想解决的问题。我们之间的关系由一种尴尬转变成另一种尴尬,真让人操心,我想得脑袋都要炸了。进了宿舍楼,刚想上楼梯,过道里忽地闪过一片黑影,再然后,我的脖子被人掐住。
是谁?
那人躲在宿舍楼的阴影里,我看不清楚。
这样的力度应该是个男生,想必宿管阿姨值班的时候又睡着了。
我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里准备拨通电话,咽了咽口水,倒吸一口气。
像是被人用棍子狠狠地在头上敲了一记,顷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又闻到了,那熟悉的烟草味。
白以南的指缝里总是会有这样的味道。以前我不许他抽烟,他便喜欢把烟夹在两指之间,不点燃。我笑他耍酷,他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习惯了这样的动作,只是我不想让你不喜欢。”白以南戒烟的时候,身上总会带一包烟,虽是不抽,却忍不住用手指夹住烟,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所以他的指缝会有淡淡的烟草味。
是他,是白以南。
我太熟悉他的味道,从来不会分辨错。
一时间所有的情绪笼罩在我的世界里,悲的、喜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关他的。尘封在记忆里最不愿想起的回忆铺天盖地地袭来,让我措手不及。
我曾千百次构想我和白以南久别重逢的情景,唯独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
“白以南……”我张口,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答得很快:“嗯,裴兮。”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伸出手想触碰他的眉眼,他却加重了手上的动作,我的脖子被他掐得生疼,被迫收回手。
“疼……”
“疼?”他往前走了一步,光线打在他身上,我这才看见他的样子。他的眉眼依旧是那般深邃好看,却像是经历了数不尽的风霜。他的头发长了许多,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鼻子上冒出了几颗痘,薄薄的双唇是干裂的,整张脸憔悴了许多。
最后,我惊讶地发现,他依旧穿着三年前我买给他的那件T恤。
他觉得可笑:“你还会觉得疼?裴兮,你有什么资格说疼。”
“白以南……”
“别叫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冰冷。
我吸了口气:“你出狱了。”
“哈哈……是啊!我出狱了!我为谁才进了监狱呢?现如今我出来了。哦,我都忘了,你巴不得我一辈子在监狱里待着永世不出来呢,裴兮。”他把我的名字咬得很重。
“白以南,你在说什么?”
他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裴兮,别装无辜了,你这副嘴脸我真是看够了!呵,才三年而已,我等了你三年,你呢?”
我哑口无言。
“我在美国过着那样的生活,可是我等了你三年。裴兮,你回报了我什么?除了和别的男人接吻上床,你说,你回报了我什么?”
“我没有……”我无力地辩解着。
他的指甲嵌入我的皮肉里,我一度以为,白以南要掐死我。
“还装!”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嫖客在看一个廉价的女人,讥讽又不屑,“我看到了,我全看到了。”
我无力地颤抖着双手:“你……什么时候……”
“从昨天晚上,我一直等到现在。”他松开手,闭着眼露出一抹凛冽的笑容,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剧烈地咳嗽着,“我真傻,居然会相信你这种女人。才不过三年而已。”
才不过三年而已。
多么残忍的对白。
我难以自已地蹲下身,捂住脸大哭起来。
他说:“裴兮,除了恨,我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对你的感情了。”
我重复着他名字中的三个字节,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我伸出手想抓住他,可我只能看着他从我眼前渐渐走远,最后消失。
白以南……我的白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