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敌人的终结(第3/4页)

“荒唐!我甚至都不喝酒!”

皮埃尔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要把那个丹麦神经病轰出去。”

“在这之前,先生……”皮埃尔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得要知道我牙龈痛得厉害。”

库柏茫然不解地看着他。

“你出海不久,”皮埃尔平静地解释道,“这是坏血病的征兆。”

库柏的肩膀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他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肯定很像斯蒂格。他惊恐地哀呼着:“哦我的天哪……”

“我知道其他几个小伙子也有症状了。对付医生我们不能太急躁了。时间越久他对我们而言就越重要。即便撕毁合约,他仍然是个医生。 ”

库柏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皮埃尔。他不会走人的。但这些愚蠢的谣言要停下来,我是说马上。”

他平静了一点,可还是怒不可遏。库柏突然回头看了公仔一眼,道歉道:“对不起,我可爱的阿普里尔。”接着,他继续对着皮埃尔说:“没吃水果是不是导致坏血病的原因?”

“是的。许多英国船只上都装着酸橙。哦,我多想回到马提尼克岛啊!”

库柏讽刺地哼了一声,说道,“我想不通为什么。”

想家这种事儿难道还用说吗。可库柏还是轻声笑了出来。在这样艰难的时刻里,他们肯定都想家。讽刺的是,他来自缅因州,想必那里现在也还是冰天雪地吧!但是皮埃尔来自火热的东加勒比海。虽然库柏也不喜欢太热的天气,他现在听起来也觉得这很是让人神往。

皮埃尔趁着库柏正打趣,接着说起来。“我上次出海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坏血病的症状了。我走进市场,从我看到的第一个黑人商贩那里买了几个酸橙。它们个儿怪大的,有你拳头那么大。加勒比酸橙跟英国的不一样:它们皮薄如纸,可是又坚硬难开。我没带刀,开始想用指甲把皮扒开,花了五分钟都没成功,最后是咬开的。好家伙!汁水多得在我嘴里都爆开了,我简直在果汁里洗澡!酸橙汁强烈地冲击着我的味蕾。五分钟之后我就恢复健康了,真的!”

“马提尼克是约瑟芬皇后‍6的出生地,对吧?”库柏漫不经心地问道。

皮埃尔高兴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旁边了。“啊,她真是位美人啊。是的,先生。”

这一小叙后,库柏感觉好了一点,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我们有两箱泡在酸橙汁里的干肉饼。叫上诚实乔治,赶快把箱子打开。叫他把肉饼混到每日的给养里。这东西可以帮助遏制病情。哦,还有,皮埃尔,如果有人再敢质疑我私藏了酸橙,我会让他们后悔说这种话的。那个病怏怏的丹麦人也是。”

皮埃尔点点头离开,留下少尉一个人沉浸在思绪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狼。这只平绒公仔就是他的告解神父,就像他当时是安德斯船长的告解神父一样。他拿起公仔,端详着它肚子上绣着的字。他再也听不到小阿普里尔银铃般的笑声了;她离得那么远,与这个绝望、恐怖的境地格格不入。不过女儿鼓励的话好像就在耳边。

“是啊,我亲爱的‘永存希望’,”他对着公仔低声说道,“谢谢你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至少我知道我得肩负起责任。”

* * * * *

吩咐皮埃尔和乔治去拿干肉饼之后,库柏决定列个清单。他想清算一下他们到底还有什么。他或许缺乏经验,但并不是没有脑子。补给的配额,基本靠算数来做决策。至于其他方面,他则仰仗于那些信得过的人,比如皮埃尔。舵手戴蒙德是船上最有经验的人,下决定也少不了他。

库柏坚定地大步迈进船长室。他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可以帮得到他的东西,但他必须找出来。航海日志虽然看起来很有趣,但实际上不过是本什么都记、唯独没记思维过程的正式文件。但也许安德斯有一本私人日志,或者其他探险者的书籍之类的。库柏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但他肯定不会想到会撞见那个丹麦人。

斯蒂格坐在甲板上,背靠倾斜的船身。他的黑色长外套敞开着,长尾撑得大大的拖在身下。瘦得皮包骨的手肘一如既往地向外戳着,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踩得稀巴烂的虫子,破碎的身体下方还淌着浓水。他两腿之间放着一罐空油瓶。整个舱内散发着樟脑的味道。

“斯蒂格,”库柏咬牙切齿地喊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庆祝你刚得到的、短暂的卸责吗?”

斯蒂格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少尉,脑袋怪异地垂着。他眼皮子耷拉着,眼窝里的眼球布满血丝。他试图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库柏慢慢地靠近医生,突然间警觉起来。这太不对劲儿了。

“斯蒂格?”

医生显然很难一直睁着眼睛。要不是库柏了解他的话,肯定以为他喝醉了。詹森的脸色亮了起来,好像突然意识到有人在跟他说话。他反应得这么慢,看起来真让人难受。

“那个美国佬,”他嘟囔着,“来拿走你……位置,殿下?”

库柏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含糊不清地说些什么。“我的合法位置,你说的是这个?”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两个空油罐。他眉头皱得更紧了,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些罐子跟他之前看到的一样——都是空的——安德斯死前最后一番话时也是这样。罐子里装的是樟脑燃料,但是是泡在朗姆酒里的。我的天哪!库柏想到,这些蠢货在喝这些东西!

库柏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可以理解安德斯为什么会一饮而亡,可现在看起来他像被下毒了。是自杀吗?还是他杀?是有人怂恿安德斯在威士忌里面兑上朗姆酒和樟脑混合的燃料吗?斯蒂格毕竟是医生,可以让安德斯相信这么喝没问题。

“皮埃尔!戴蒙德!”库柏尖叫起来,“快进来!船长室……现在!”

为什么斯蒂格会把燃料喝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致命的啊。他显然不在乎。库柏怒不可遏。如果斯蒂格不在乎,那他也不在乎。

“该死的!”舵手走进船舱之后大声咒骂道。皮埃尔跳起来想越过他的肩膀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脏东西,”库柏提醒道,“要了他半死不活的命。”

戴蒙德拖着脚步走了过来,皮埃尔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证据确凿。

“果然是他的做派,”库柏不慌不忙地讥讽道,“他把我们所有的燃料都喝完了。”

“呃,我会……”戴蒙德囔囔着。

“把那个该死的混蛋拖起来,”库柏草草命令道,“然后把他扔出去。”

皮埃尔盯着库柏,目瞪口呆。戴蒙德则点头示意。“我们会这么做的,先生。我甚至会拎着他一走经过船舱,好让大伙儿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