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860年2月27日(第3/3页)

人们欢呼着,库柏从心底感受到一股平和舒缓的暖意。在他印象中,自己那令人萎顿的晕眩头一次有所减轻。

但他们的欢呼为时尚早。那该死的风和女人一样说变就变!南风突然转向,船尖瞬间被冻住。冰摩擦挤压着蓝色驯鹿号的船体,她颤抖起来,如同被一个巨锤敲打一样。冰以巨人之力,封住了船的两翼,库柏惊骇地看着她被牢牢定住。

“她被冻住了!”戴蒙德从远处喊道,“快起来!各就各位!”

但已经太迟了。人们挣扎着想将她往上推,迫切渴望能让她摆脱那些冰爪。如果那些互相交织的冰指只是冻住船底,那就还好。但形态各异的冰缘深深刺入船体,碎冰不断爆裂。

库珀盯着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简直不可能!他回忆起在南极洲时,惊骇号曾经被冰推下一个十多米高的悬崖,但仍无大碍。蓝色驯鹿号抵抗这冰雪桎梏已经四个月了。不,不会的!不会是船的问题。她非常棒——她履行了自己的职责。问题出在这些人身上,他们胆小而懦弱。

库柏蹚进凹凸不平的碎冰和雪泥浆来到船舷边。戴蒙德已经站在一道冰脊上,估算着损失。下边的人灰心丧气地悄悄溜走。

“船长!”戴蒙德大声喊道,向库柏挥手。他没戴帽子,卷发一直垂到肩上。他把头发向后拂开,深邃的蓝眼睛仔细检查着蓝色驯鹿号。

“她还没有完全妥协,先生。”库柏趔趔趄趄,终于走到他身边。“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看起来船体结构仍然完好。有两个地方破了,的确,但破的地方位置足够高,打个补丁没有太大问题。当然我们得更加小心地行驶,但只要不直接撞到冰山或者被浮冰挤压,我们就还有胜算。”

库柏麻木地盯着船,双臂抱住自己。

“任何适宜的风都可以让船再次进入水中,先生。我可以安排小组去破开刺入船体的冰,并开始打补丁。问题是,先生,时间。”

“因为到那时人都已经死了?”

戴蒙德惊骇得说不出话。周围冰原反射出的强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是的,先生。这就是问题所在。一旦刮起暴风雪,大家除了把海豹皮衣服煮了就没别的食物了。许多人脚踝和关节严重肿大,他们几乎是没用了。但此刻外面天气不错。他们可以去打猎。”

“对,对。”库柏讽刺道,“我相信拿着枪的人。”

“……是的,先生。”他谨慎地表示赞同。

“信任!”库柏突然爆发,“那就是让我们超越《人类的悲剧》的东西,怎么样,戴蒙德?信仰上帝。留两个小组修补船体,剩下的人去打猎?”

“当然,你说了算,先生,那是我的想法,但得要他们全都听从指挥。”

库柏再次打量那群人。他们全都躺在冰面上,显然筋疲力尽。他们已经全力以赴,不过悲剧的是那还不够。许多人身上已经出现红色甚至绿色的斑点。库柏努力忍住不去蔑视这些可怜的家伙。他得对他们负责。再说还有希望。

“好吧,戴蒙德先生。”库柏开口,但又停下。几个小组的人已经拖着杆子离开了船体旁边的危险地带,只剩一个组的人还在。一根长杆已被完全丢弃。事实上,有一个组的人不见了!

“你他妈的到底在这里搞些什么,戴蒙德?”库柏指着那根孤零零的杆子咆哮道,“这几组是由你负责的!我只不过把他们交给你几分钟,现在人都不见了!”

他不敢置信地眨着眼睛,然后立刻开始数还剩多少人。

库柏拽下手套,从外衣里掏出手枪。戴蒙德本来是挑衅地看着他,但当库柏咆哮时,他退缩了。“我待会儿再收拾你!”

库柏怒气冲冲地走过那些人。大多数人都恐惧地看着他。还有些人已经根本不在乎了。皮埃尔·沃拉尔不在人群中。


1 在美国海军传统中,船员欢呼“hip! Hip!”而船长回应“hooray!”作者在此处玩了个文字游戏,将hip 替换为harp(发音相近)。

2 英国皇家海军十九世纪初对船只分级的一种,赫拉克级船为重型炸弹或臼炮船,多用于勘探及测量工作。

3 一种短炮管、大口径的火炮,因为形似石臼而得名。

4 沮丧的斯蒂格(blue Stig),“blue”一词在英文中可意为蓝色,也指忧郁、沮丧,此处为双关语。与前文安德斯喜欢在船名中加“蓝色”一词相呼应。

5 英国皇家海军十九世纪初对船只分级的一种,赫拉克级船为重型炸弹或臼炮船,多用于勘探及测量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