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第2/7页)

然而,他对和史子的性交流依然恋恋不舍。

他虽已没有兴致和史子甜言蜜语地交谈,但仍然希望和她保持肉体的接触。

这样的内心世界,如果让一般女性知道了,肯定会谴责秋叶是个任性、自私的男人。这岂不是不要女人的心,只求肉体的结合吗?

过去秋叶听一位知名度很高的女评论家说过,对这样的男人赶紧一刀两断。

这位女评论家年过四十岁,尚且如此愤慨,那年轻的女性会更加发怒。

难道世界上就没有虽不心心相印,却被对方的肉体打动了心的情况吗?秋叶难以理解柳眉倒竖的女士们的心情。

如果男人已渐渐淡忘了女人的肉体,那么她的魅力已经没有了。失去异性的吸引力,在失去“心”的同时,也不会去要求她的肉体了。

在男女长期交往中,总会有愤怒、争执和厌倦,心灵不断在波动,自己也难以克制。

与此相比较,肉体的纽带强得多了,一旦交流过后,就在心中深深地扎下根。它的感觉会扩及全身,永世难忘。

只要求对方的肉体,这个纽带只要存在,男女之间的关系可以维持下去。反之,不需求对方的肉体了,那关系崩裂已不远了。

秋叶本想把这个道理说出来,但那个思想僵化的女评论家是不会理解的。

诚然,史子的思想不会像女评论家那样僵化,但她是不是能理解,那就难说了。

史子的肉体不像已过四十,非常柔软、苗条,或许是年轻时学过芭蕾舞的关系。

她虽已到中年,却没有多余的脂肪,身材苗条,胸部和臀部都很丰满,但多少有些失去弹性,脖子和手背已出现细细的皱纹,但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多了。

秋叶不了解史子是如何保持青春的,他曾经问过她,她笑笑不作回答。

说不定她在家里锻炼,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史子从不会炫耀自己。

一个女人在外面工作,年轻是资本。她只有一个女儿,家庭气氛是不会浓厚的。

她常常被误认为独身,走在街上,经常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和她搭讪。但也有像能村那样的男人说她太聪明了,难以接近。

一个女人从名牌大学毕业,居然当上记者、自由撰稿人,工作起来不比男人逊色。能村或许认为史子像个女官员。

然而,秋叶所了解的史子也有许多毛病,她很别扭,并不像她的外表那样洒脱,有时候比前妻更加歇斯底里。当然,史子极少有这样的表现,在外面她总是保持着职业妇女的矜持。

只有秋叶了解史子表里不一的两种面孔,甚至连她的女儿也未必知道。

或许秋叶心眼不好使,他却欣赏史子这两种面孔的不断转换。

史子是绝顶聪明的女人,遇事处理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一旦上了床,一改平日的矜持。她会做出令秋叶难以想象的媚态,这和精明强干的史子判若两人。

只有秋叶了解她的骤变。

现在他结识了情感尚淡薄的雾子,偶尔也需求中年女性成熟的媚态。

吃完牛排,又吃了草莓,喝了咖啡,秋叶看了一下手表:

“走吧!”

史子点了点头,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站了起来。

出了店门,六本木一带夜雾弥漫。

秋叶忽然产生了冲动,想和史子在这细雨蒙蒙的街上散步。他撑开自动伞,对史子说:

“来,我给你打伞。”

史子不作回答,撑开自己的伞。

“Just walking in the rain.[3]”

秋叶想起老歌中的一节,可是各自打着自己的伞,没有气氛。

“上车吧!”

“去哪儿?”

按照过去的惯例,打的去旅馆呗。秋叶一挥手,的士停下了。

“上车!”秋叶催促道,可是史子却不上车,反而倒退一步。

“我这就告辞了。”

“为什么?”

“今天我还有点事,您不是挺忙的吗?”

“没有的事。”话音未落,司机焦急地按响了喇叭。

“请上车吧!”

“来,一起上车。”秋叶催促道。

史子转过身,径自向大街走去。

“喂……”

秋叶从她身后喊了一声,史子不作回答,撑着伞消失在人群中。

秋叶想撵上去,在这场合太失体统,只好自己上了车,关上车门。

只剩下自己,也不知该去哪儿?

“去银座!”

他靠着车窗往外窥视,史子早就没有人影了。

“怎么回事?”秋叶眺望着细雨蒙蒙的大街,嘟噜了一声。

他一直到刚才为止,一心想吃过晚饭,和史子去开房间,请吃饭不过是个借口。

然而史子却突然走了。

诚然,在吃饭的时候史子风言风语,没有想到会撂下自己走了。

看来,史子仍然生着气哩,虽在表情上没有显露出来,但她的行动告诉了他。

汽车驶向银座,还没有告诉司机具体地址。

秋叶向来不喜欢独自去酒吧或俱乐部。俱乐部里独自“占领”一个雅座,有什么意思?去酒吧没有女郎作陪,独自坐在吧台边喝闷酒,更加乏味。

反正一个人是很难打发时间的。

他考虑再三,决定去茧酒吧。那儿打早就熟识了,女老板即使忙,不来同自己说话,总还会遇见一两个熟人。

小街上道路狭窄,秋叶便在大街上下了车,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的小道上朝茧酒吧走去。果然不出所料,遇见了一位熟客,是做广告生意的,年龄和秋叶相仿。

“来了!”一挥手,一点头,互相通了气。

在靠门口的吧台边坐下,秋叶擦擦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女老板即刻拿着热手巾过来了。

“是不是和能村先生约好了?”

“没有……”

“他刚才还在这儿哩!”

“糟糕!他上哪儿去了?”

能村一上了酒兴能一连喝好几家。像今晚这样被史子冷落,只落得自己一个人的状况下,和能村喝一杯,定能缓和一下情绪。

“或许去‘魔吞’了,他说有一个妞儿等着他。”

“对不起,请你给‘魔吞’打个电话。”

“把他叫来吗?”

“可能的话,让他马上来。”

为雾子的事,他正要和能村商量。

女老板查了号码,拨了电话。

秋叶用热手巾擦擦手,对吧台里的女招待说,要一杯兑水威士忌。

“您自己?”刚才那位熟人同他打招呼。

“嗯……”

秋叶含糊地回答,点燃了香烟。女老板似乎找到了能村,笑容满面地拿着听筒说:

“找到了,他在那儿刚坐下。”

秋叶接过听筒,喊道:

“喂,是我呀!我有急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