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第4/5页)

不远处邱英杰大声地朝商贩们说:“袜子大王进货的袜厂,想去的到我这里来报名。”一些摊主一听到玉珠进袜子的地方,都小跑过来,聚拢的人越来越多……

冯大姐等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也不顾自己的摊,撒腿就跑。冯大姐边跑边叫:“娟子,你替我看一下摊,我去买火车票!”

陈江河将最后一箱袜子帮冯大姐装上货车,邱英杰擦了把汗跳下车。冯大姐内心感慨地说:“真不知该怎样谢谢你,邱主任,帮我们找到生意,工商还帮我们来拉货!咱什么时候享受过这待遇啊—要是玉珠在就好了。”

见陈江河神色黯然,邱英杰将他拉到一边,轻声说:“你就准备在这等她?”

陈江河默默点头,心里说:“玉珠,对不住你了。我可把你的宝贝秘密撒播出去了。等你来当面骂我吧,我等着。”

“义乌那边我也帮你打听着,一有玉珠的消息我马上告诉你。江河,你不该猫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厂里,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这是何苦呢?”

陈江河凄然一笑:“英杰哥,玉珠的事拜托给你了。哥,你别劝我了,我倒开始喜欢这儿了。小小的袜厂大有文章可做,头些年我走的地方太多了,学的都是一个卖字,现在我要扎下根来,好好学学怎么做。我相信,如果没有经历过复杂商品的生产过程,就不能抓住义乌市场的未来。”

邱英杰吃惊地看着他,用赞赏的目光点了点头:“好啊,江河,你这话说得有水平,哥支持你!你将来会成为商品经济大潮的弄潮儿!”邱英杰意味深长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书记那天还问起你,我们需要你啊!自从第二代市场开业,现在从各地做小买卖的义乌人都开始回来了,慢慢形成了集聚效应,县里正在总结经验做好规划,想把小商品市场作为龙头,全力以赴发扬光大!”

陈江河苦笑:“英杰哥,几个月不见又有新词冒出来了,什么叫集聚效应?”

邱英杰比画着:“就好比美国的华尔街—金融中心,底特律—汽车制造中心。”

身后汽车启动。

“邱主任,走吗?”冯大姐问。

邱英杰遗憾地笑笑,有点不舍地看着陈江河:“只能下回跟你讲了,我得先把这些人跟货送回义乌去。”

陈江河也笑了:“英杰哥,每次见到你,我都感觉人活着特带劲。”

邱英杰走向货车,回头喊了一句:“江河,农民可以成为商人,义乌要实现几十万名农民身份的实质性变化,我们要创造‘农民商人’。梦想、创业、奋斗,人就得带劲地活着!”

陈江河深情地望着货车挥手。

“陈江河确实很有能力。不到半个月,退货和库存的几万双袜子,真被他卖光了!你说我能不把销售科长的位子给他吗?我一大厂长说话能不算数吗?”郑厂长苦口婆心地劝着垂头丧气的严科长。

严科长委屈地说:“那时他是一个装卸工,谁会知道有那么大本事啊。”

郑厂长背着手瞪他:“你的意思是不该给他当科长,该把我这个厂长的位置给他?”

严科长忙摆手:“厂长,我不是这意思!”

“厂长,您别做工作了!您分配我一个别的职位吧,我做不了销售科长。”陈江河站在门口。

郑厂长和严科长两人同时回过头去。

“那你想做什么?”

陈江河坦诚地说:“我想试试设计。”

两人诧异地交换了眼神,严科长:“江河,我们厂没有这部门啊,都是市场流行什么,我们做什么。”

陈江河一笑:“从我开始不就有了吗?郑厂长,科长,我觉得上海退货是个警示,以前我们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统购统销。可现在市场搞活了,人的选择也多了,我们得把被动生产变成主动出击,我想学学设计新的花色品种!”

严科长带着嘲笑转头看郑厂长:“咱们厂生产袜子还要设计?不会让人笑掉了大牙吧?”

陈江河紧跟一句:“那我就做销售科长。”

严科长立刻笑起:“年轻人想法多,厂长,给他一个机会吧!”

陈江河憋住笑,看着严科长善变的脸。

邱英杰趴在传达室门口,微笑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牢骚声。“兄弟,这就是改革,如果没有障碍,没有陈旧的思想和禁锢,我们改它干什么?”邱英杰笑着说。

“所以我想走这条险路,英杰哥,你说我能走得通吗?”

邱英杰快活地笑起来:“走不通你再单干呗,又不会失去什么。你在体制外漂泊了那么多年。那个袜厂也许是老天特意安排给你的深造机会。兄弟,你是干大事的人,哥不会看错,奋勇前进,大胆地去实现梦想吧!”

陈江河动情地听着电话,长叹一声:“英杰哥,每次我想不开的时候,只要跟你通个电话,听着你说的梦想,我心里就特别舒畅。”

“江河,我有件事不理解,那个袜厂除了玉珠以前去那拿过货,对你还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你怎么会突然对做袜子那么感兴趣呢?”

陈江河笑了一下:“英杰哥,以后见面再说,不打扰你了,赶紧睡吧!”陈江河挂上电话,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什么,摘下脖子上的玉坠,在灯下仔细地端详着……

“上海又把袜子全部退回来了,厂里的原料也不进了,大家都在疯传,厂子要倒闭!”陈江河走出设计室时,大学生小蒋告诉他说。陈江河走进车间,里面空无一人,工人们都茫然地坐在外面,议论着什么,看到陈江河和小蒋过来,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俩。

厂长的车驶进大门,停在办公楼前,他阴沉着脸下了车,众人无声地围上,陈江河也挤在人群中。郑厂长扫视了一下大家:“都先回家吧,大伙儿等消息。”

“厂长,我们不开工了?”

“我对不起大家,我们厂一直亏损,上级决定关闭袜厂,我也没有办法……”郑厂长嘴一咧拼命忍住泪水,深深地给工人们鞠了一躬。

“厂长,工资已经两个月没发了,家里还等着米下锅呢。”

“你有退路,我们怎么办?”工人们一片哀怨愁叹之声。

严科长推开设计室的门,坐到陈江河桌前。陈江河正写着什么。严科长带着哭腔:“江河,要是早听你的就好了。现在全完了!都赖我!产品推销不出去……”

陈江河没有抬头看他,窗外响起工人们的喊叫声。

“我们以厂为家,在这个厂子干了几十年,说垮就垮了!你们要给个说法,我们不回家!”

“败家子!败了就完了?去找上级领导,不然我们拿什么养家啊!”

陈江河将厚厚的十几页纸递到严科长面前。严科长诧异地看着陈江河:“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