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2页)

“开枪需要那么大的压力,不可能走火。”科拉松说。

我在科拉松的房车里和她一起擦枪的时候,她就说过,等到2025年3月13日尤兰达出狱的那一天,她会去找那个凶手,站在监狱大门口等着她。

“你打算对她说什么?”我问。

“我现在还不知道,到时候我会想出来的。”

“你不是要杀了她吧?”

“我没必要杀她,宝贝。自有别人代劳。也许我该问问她,她为什么不像个好拉丁人那样,抽赛琳娜几个耳光,为什么非得杀了她?谁会杀死一只夜莺?我倒要听听她会怎么回答。”

“你一定饿了吧,想吃什么早餐?”我问。

“这真是个漂亮的厨房。”科拉松站起来,摸着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厨房台面说。她还打开了一扇柜门,往里看了看。

“瞧瞧这些巧克力和饼干,”她说,“这里的东西我全都想吃。”

我在厨房给她打下手,看着她炒了几个鸡蛋,给她倒了一杯鲜榨橙汁。

“我还得洗个澡,”她说,“好几天没洗澡了,游戏屋里没淋浴。”

“是的,当然,”我说,“我给你找几条干净毛巾。”

假如你是在一辆小汽车里长大的,肯定不会拒绝别人想要淋浴的要求。

“这座房子闻起来像橘子花,”科拉松说,“你发现了吗?”

“没有。”我说。

“真的。有人在这里洒了橘子花香水,洒得到处都是。”

等她吃完早饭,我带她去了我的房间,她冲了很长时间的淋浴。

她洗澡的时候,我从枕头下拿出那把枪,从我来到这里那天开始,它就在那里了。我把枪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

科拉松从浴室出来,躺在床上睡着了,身上裹着一条白色的大毛巾。

我坐在窗边的椅子里,看着科拉松和善的脸。

她曾把我从孤独之中拯救出来,带我离开那辆装满枪支的废弃房车,现在她又要把我从寄养儿童的悲惨命运中拯救出来。

科拉松醒了,睁开她棕色的大眼睛,直直地坐起来,拍了拍床垫,说:“过来和我一起坐。”

我站起来,坐到她旁边,她伸出胳膊圈着我,抚摸我的头发,亲吻我的脸颊和额头,搂着我前摇后晃,好像一把摇椅。我也任由她把我当成玩具娃娃。

“你有烟给我抽吗?”她问。

“当然。”我说。

我们肩并肩坐着,腿上盖着被单,抽着烟。

“你知道吧,我们不应该在床上抽烟的。”科拉松说。

“是的,我知道。”

“好吧,那就无所谓了,你只要知道就好。就像我知道我不应该吃太多的糖一样,我知道不应该,可还是照吃不误。难道医生真的以为你不会去吃冰激凌吗?简直荒谬,太荒谬了。”

“科拉松,”我说,“我妈妈埋在这里的花园,她在玉兰树下的一个盒子里。你觉得怎么样?”

“这地方很完美,你妈妈会喜欢这里的。”

“是的,”我说,“但我不确定是否应该把她埋在一个她不熟悉的地方。”

“好了,人在世时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更何况是死了呢。”

科拉松希望尽快离开这里,前往得克萨斯,我们会搭乘灰狗长途车,她已经计划好了。

我需要两天时间做准备。现在是星期一。我告诉她,我们星期四离开。布罗德斯基先生下午都在家,她可以先躲在游戏屋,我会给她一些饼干和苹果。我向她保证,到了晚上,我会把她偷偷带进房子,让她和我一起睡在我的床上。

“我想让你见见海伦和利奥。”我说。

“噢,不,他们会告密的。他们会告诉那个男人,你要跟我走。”

“不会的,”我说,“寄养儿童不会告密,这是寄养儿童必须遵守的规矩。”

“你确定吗?”

“没错,利奥告诉我的,他说,寄养儿童必须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什么都没看见。”

星期一晚上,大家都睡了之后,我走下楼,打开前门,跑进花园。我走过妈妈的坟墓,蟋蟀的鸣叫和其他昆虫柔和的嗡嗡声环绕在我的周围。

我来到游戏屋门口,科拉松敞开小小的屋门,走了出来,我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进房子,来到我的房间。

在黑暗中,我们躺到床上,听着外面的声音、彼此内心的声音和呼吸声。

“你觉得怎么样?你还好吗?”科拉松问。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我慢慢地思索着回应。

我滑下床,拉开窗帘,敞开窗户,一阵寒冷的夜风吹进了烟雾弥漫的房间。我低头看着花园里埋着我妈妈骨灰的地方,一群萤火虫闪烁着照亮了花园。

我没有关窗就回到了床上。

过了一会儿,科拉松低声说:“你觉得那位先生有没有方便我们拿走的钱?我们需要钱。”

“我不知道,”我低声回答,“交给我吧,布罗德斯基先生、利奥和海伦明天早晨出门之后,我会到处找找的。”

“好吧,晚安。”

“科拉松?”

“嗯?怎么了?”

“你觉得我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我们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什么?”

“我妈妈就不该让伊莱上我们的车,连车窗都不应该放下来。”

“你妈妈想要被人拯救,”科拉松说,“她没有家,没有房子,连片屋瓦都没有。一个人怎么能在汽车里住那么多年?她是个孤独的女人,那个男人恰巧走进了她的生活并且留了下来。”

“是的,”我说,“其实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想要每天都是星期天。那是一首歌的名字。她想要星期天那样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