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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也有一辆手推车。人们在停车场使用手推车把食物或者小孩儿送到车上,可他并没有小孩儿,而且大部分塞在手推车里的袋子装的都不是食物。

“我们去散步吧。”那个男人几乎每天都会这样说,然后把放在人行道上的东西都装进手推车里。我也渴望去散步,离开大街走到山上去,可是我们很少走远。通常,我们会沿着街道走到一个荒废的院子里,那里有许多塑料和金属碎片撒满在泥土上,而我会蹲下小便。之后,我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那个人又在墙边铺好他的毯子。一道铁栅栏紧挨着墙壁,每当男人离开,他就会把套住我的绳子绑在栅栏上。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穿过街道走进对面的一家店铺。几家店铺当中,有一家店散发出来的是食物的香气;有一家除了人和盒子,我什么气味也闻不到。每当他从对面回来时,手里都会拿着一个玻璃瓶子,一打开瓶盖,散发出来的刺鼻味道总会让我想起希尔维亚。

我们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坐着。男人总是滔滔不绝地对我说话,偶尔重复一下我的名字,可他“嗡嗡”说的都是些我不明白的话。

“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听不明白,我知道你只是一条狗。可这些都是我的想法!”他反复地说道,“他们不照顾你,那就由我来照顾你,让你不要再流浪。”

当有人靠近的时候,男人就会安静下来。“只需要喂养宠物狗的钱,”他会这样轻声说,“要给它买东西吃。”这时人们就会停下来抚摩我,对我说话,可是没有一个人会为我解开绳子。他们常常会把一些东西扔到一个小罐子里,然后男人就会说“谢谢”。

我听见有几个人说过“阿克塞尔”这个词,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叫阿克塞尔。

我不知道阿克塞尔为什么不睡在自己家里,而是睡在人行道上。他似乎很孤独,他需要一个朋友像泰勒陪伴加文一样陪伴他。但是停下来说话的人没有一个像是他的那种朋友,即使那些人都很友善。

起初,我一心只想离开阿克塞尔,然后继续回家。但后来我明白了阿克塞尔就像麦克和其他在医院里的朋友一样,需要安慰,需要我的陪伴。晚上,阿克塞尔会与一些看不见的人打架,对他们大喊大叫,不停地在床上扭动,直冒汗水,从中我能感觉到他的恐惧。我把头枕在他的胸口,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不过,当他的手摸到我的毛发时,他过激的行为就会停止,呼吸也会变得缓慢均匀。

我喜欢阿克塞尔。他一整天都会对我说话,并且表扬我。与希尔维亚生活在一起之后,就会明白获得如此多的关注是多么幸福。和阿克塞尔在一起时,我感觉自己很重要。

我真的很想回家,但我知道我正在做一件卢卡斯希望我做的事,就像照顾小猫也是他所希望的那样。卢卡斯希望我成为一条有用的狗,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甚至比回家还重要。而为害怕的人类或者小猫提供安慰最能让我感觉到自己的价值,因为那是我的职责所在。

夜晚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冷,我还能做的就是趴在阿克塞尔身上,给他温暖。当一辆车在街上停下,两个人从前排座位下车时,我也提醒了他。我以前见过那样的人,他们是警察,腰间挂着沉重的、气味奇怪的物品。我想起了卡车和卡车上的笼子,它们是用来把我从卢卡斯身边带走的。他们走近时,我畏缩了起来,阿克塞尔也醒来了。

“嘿,阿克塞尔,”其中一个男人蹲下说,“你什么时候有宠物狗了?”他向我伸出手来,但我并没有靠近他,因为我不信任他。

“捡来的,它被抛弃了。”阿克塞尔简单地回答道。

“哦,好的,你确定它是可以留在身边的吗?它看起来不太友好。”

“贝拉,向门德斯警官问好。”

“没关系的,贝拉。”向我伸手的男人说。我嗅了嗅他的手指,轻轻地摇了摇尾巴,担心他会抓住我的项圈。“我的名字是汤姆。”

“我们今天能帮你什么忙,警官?”阿克塞尔问道。

“别这样,阿克塞尔。你知道我叫汤姆。”

“汤姆。”

这位友善的警察似乎是叫汤姆。汤姆的朋友站了起来,用本子记下了一些东西。

“阿克塞尔,冬天很快就会到来。你考虑过我说的话了吗,要回丹佛市吗?我们仍然愿意开车送你。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这条狗怎么办?”阿克塞尔问道。

“当然,它可以跟你一起走。”汤姆点了点头。

“然后呢?”

汤姆耸了耸肩:“或许,你可以回到退伍军人……”

“我不会回那里的,”阿克塞尔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上次我在那里,他们想抽我的血。”

“那里是医院,阿克塞尔。”

“医院服务周到,可里面那些从来没有被审问、没有被判罪的人,却不能出去。他们通过互联网将人们与医用放大器连接起来。你们为什么会同意这种做法?电生理监视器提供双向传输到网络,你不觉得可疑吗?是要传输到万维网吗?”

汤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只是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助你了。没有人在冬天可以在街上过夜,起码在这里不行,太冷了。甘尼森市没有相关设施,而你又不会接受慈善机构的帮助。”

“他们都只是想把我困住。”阿克塞尔直截了当地说。

“大家都很关心你,阿克塞尔。你服务的是我们的国家,你帮助了我们,现在我们想帮助你。”

阿克塞尔指着天空说:“你知道在任何特定的时刻都有三颗卫星在移动吗?不过它们的算法对我不起作用,因为我的生活是随机的,不在模式当中,不在它们的定位坐标上。我是不会吃他们的转基因食品的。”

“好吧……”汤姆说。

“当你去咖啡店时,他们想知道你的名字,你有没有思考过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知道你的名字?就为了一杯咖啡?为什么要把你的名字输入电脑?这只是你被跟踪的一千种方式之一。”阿克塞尔说得很快,我能感觉到他变得焦虑,于是蹭了蹭他的手,让他知道还有我在身边。

“你又注射药物了吗,阿克塞尔?”汤姆轻声问道。

阿克塞尔望着远方。我感觉到了他的狂躁,于是又用鼻子蹭了蹭他。我只是希望他能开心起来。

“好吧。”友善的警察说着便站起身了。我摇了摇尾巴,从他的举动当中可以看出他是不会把我带走的。“记住我说的话,阿克塞尔。我不能逼迫你去寻求帮助,但我希望你能看到人们对你的关心。如果你想在户外度过冬天,你和你的宠物狗会冷死的。请你慎重考虑。”他伸手到口袋里,拿出一些东西放进了小罐子中。“爽快点儿答应吧,阿克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