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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外又是一阵骚动,她抬眼看,陆乘风攥着一大束美少女战士图案的气球出现,旁边是正用相机记录一切的许念念和杨燚。

音乐适时结束,陆乘风松开手,气球升起。

拿出准备好的麦克风,张一寻清了清嗓子,拖着长音对朱夏念道:“我想把你拍成一部电影,写成一本睡前读的书,做成一道难忘的料理,看成只会对我笑的风景。我想要把全部都给你,可又觉得,太过廉价。未来那么好看,不如让我陪你勇敢。请你大发慈悲,嫁给我吧。”

朱夏脑中一片空白,太阳穴突突地跳。四周闪光灯不断,她死死盯着身下的张一寻,不敢分心看向别处。

“猪宝……”张一寻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大喊,“我爱你!”

终于听到了那三个字。

但此刻的心绪却不能同日而语,它们不偏不倚出现在不被期待的时间点。朱夏呆怔住,努力平复心情。

围观群众全在喊“嫁给他”。

邱天已经被挤去一旁,他像个局外人般面色沉郁地观察着眼前的局势。

沉吟半晌,朱夏问:“你是真的爱我,还是怕失去我……”

“真的爱……咿呀伊哟!”张一寻笑场。

她轻嗔道:“如果没有邱天的出现,你会跟我求婚吗?”

张一寻放下话筒:“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朱夏喊道,“回答我!”

张一寻正色说:“说没关系是假的,但想娶你是真的,我一直在找一个节点,说服自己该这么做了……”

“你到底拿我当什么啊,你行事历上的图钉?记号笔?便利贴?是,你可以拿我当作你人生规划的一部分,但不好意思,我是我自己的全部。”

戾气上头,朱夏捂住脸,转身推开吃瓜群众,拔腿跑了出去。

张一寻脸色陡变,他颤悠悠地站起来,围观群众被他的神色吓到,默默让开路。他径直走到邱天身边,笑了好一会儿,揶揄道:“本想让你做见证人的,没想到让你看笑话了。朱夏这些年,算我帮你存着的,利息我也不收了,我把她还给你。”

“垃圾!”说完,邱天给了他一拳。

两人扭打在一起,看热闹的人像过年一样沸腾了,杨燚上前把他们分开,陆乘风让助理把车开到优衣库门前,避着身后不断的闪光灯,扛着崩溃的张一寻上了车。

当晚,作家张一寻的求婚闹剧就成了抖音随处可刷的热门,陆乘风的出现更帮他顶上了微博热搜第一,评论素质参差不齐,求婚变成大型翻车现场。

“看他平时写的东西感觉挺会教别人谈恋爱的,怎么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

“看着像是情敌干架啊。”

“绿了自己,照亮别人。”

“卖中央空调人设,结果早就有女朋友了,脱粉不谢。”

“‘8102’年了,求婚还这么土,明星能不能别占用公共资源啊。”

“这年头兴师动众地秀恩爱都没有好下场。”

“……”

这一次,他们没人说结束。

就像是少年时青梅竹马的默契,没人敢说喜欢。

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尽快逃离彼此的羁绊,只是因为不知该如何收场,想要走的时候,体面一点。最后在人生海海里觉悟,无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其实是人生的常态。

看到新闻后,林夕施的反应最为激烈。张一寻借口忙工作躲了她好一阵的夺命电话,迫于压力还是接了。果然,迎来她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说看他朋友圈步数就知道他每天窝在家里不动,装什么忙啊。

“你赶紧把朱夏给我追回来。”

“你不应该安慰我吗?”张一寻心有戚戚焉。

“安慰你也改变不了结果,有毛用,”电话那头的林夕施发着脾气,“小两口吵架多正常呀。”

“妈,我太累了。”

“别轻易喊累,等你舒服了,你女人就跑远了。”

张一寻闭着眼:“你根本就不懂。”

“懂啥子懂,人生在世,能有几个谈恋爱谈明白的。你不追,我帮你追,我现在就去北京!”

“妈!我够烦了,你能别添乱了吗!”

“张一寻,我就问你,你不会不甘心吗?”

“那你跟我爸离婚,你甘心吗?”

“别扯我,你爸他是原则问题。”

张一寻心头一热,脱口而出:“那你就没想过,是不是你自己一身毛病,除了爱酒爱钱、抠抠搜搜,还一无是处,他才变心的?!”

林夕施沉默了,半晌,挂断电话。

张一寻按着脑袋,吃了颗止痛片,他趴在书桌上,旁边的烟缸里,堆满了一宿燃尽的烟头。

也是在那天,廖梅退出了他们的家庭群,然后是朱夏,跟着是林夕施,最后朱振东发完一个“再会”的老年表情包也退了。

张一寻这才发现,原来微信群只剩自己一个人,群也可以存在的。

又讽刺又治愈。

看过的电影里,那句台词很伤人:“我们花一辈子时间,等父母跟我们道歉,而他们花一辈子时间,等我们说谢谢,而我们都得不到想要的。”

我们等待父母因为他们随意指摘我们的人生而道歉,而父母却等待我们因为他们帮助我们选择人生而向他们道谢。所以,我们都得不到想要的。

后来几天,张一寻试过联系林夕施,但她都躲着。因为网上的闹剧,连累张一寻的新书滞销,好几家城市的书店推了请他做签售的计划。于是,他就这么魂不守舍地跟外界保持零互动,一晃就是三个月过去。

再次听到林夕施的消息,是从朱振东那里。

电话里,他嗓音干涩,略带哽咽地说:“孩子啊,快回来吧,你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