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玉京(第3/6页)

云旷见她说得兴致高昂,口中有些发苦,张了张口还是什么也没说,只低了头露出一丝苦笑。

这期间玉京又消失过几次,云旷问她做什么去了,她眨着眼睛神神秘秘的,说“拜师学艺”去了,要在他生辰那天亲手送他一份“大礼”。

走之前玉京和他约好,十月十八,江边不见不散。

云家为云旷的生辰办了场庆宴,秦管家上下张罗着,请了凉州城一众官绅,借着庆生的由头广布密网,拉拢关系。

秦琴打扮得花枝招展,众星捧月地被围在了中间,真正的寿星公却被冷落在了一边。

满座觥筹交错,莺歌燕舞,云旷有些索然,叹了口气,悄然离席,一人来了江边。

月光静静地洒在江面上,他望着江水,怔怔出了会神。

回首张望了几次,不知站了多久,他一声叹息,最后望了一眼身后。

身后黑压压的树林,寂静依旧,冷风依旧。

深吸了口气,他摇了摇头,一只脚慢慢踏了出去……

却在此时,无边清寒中响起了一个银铃般含笑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捧着蛋糕的玉京,唱着歌,从一棵大树后缓缓走了出来,烛火摇曳,火光映照着她的笑颜。

明月清辉,歌声飞缈,烛光映照的少女,这样的画面,一时美好地像个仙境。

云旷又一次愣在了原地。

玉京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递上手中物,弯了眉眼,轻轻开口:

“吹熄蜡烛,许个愿吧,云旷,生日快乐。”

这是她亲自为他做的生日蛋糕,没有一点偷工减料的,玉京仙女做给云旷的生日蛋糕。

云旷望着玉京,浅浅笑开,笑得眼眶一热,什么也不问,依言吹熄了眼前摇曳的烛火,闭上眼在心中许了一个愿。

玉京好奇不已:

“快说快说,你许了什么愿?”

云旷摇头,慢吞吞地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晓风皎月的江边,两个身影席地而坐,欢快地干掉了一个奶油大蛋糕。

云旷从未吃过这所谓的“生日蛋糕”,香滑可口,直甜到了他心底。

他看了一眼对面吃得心满意足的玉京,扬眉笑开,心中一股暖意蔓延开来。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活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正吃得欢快的玉京并不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她更不会知道,那个说了怕不灵的愿望是——

愿天上一个叫玉京的仙女,一辈子平安喜乐,永远没有烦恼和悲伤。

(八)

云旷和玉京在河边坐了一夜,他们并肩看了满天星月。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感觉,云旷告诉玉京:“就像从前和宛妹待在一起一样。”

云旷父母去得早,他自小腼腆,又生得白净秀气,男孩子都说他“绣花枕头”不和他玩,只有宛妹不嫌他待他好。两人定下了婚约,相约白头。

“不过。”云旷望着玉京:“宛妹后来要离开我,我也是早有预料的。”

他的宛妹,在十五岁那年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们五岁相识,在一起度过了快乐的十年。但在十五岁那年,冰天雪地的,宛妹忽然说要和他去捉萤火虫。她牵着他的手,蒙着他的眼睛,带他去了一个陌生的林子。

那样的时节,林间却萤火纷飞,叫他叹为观止。夜深了,他想回去,宛妹却不依,拉着他在月下跳舞。

她笑得那么欢快,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她牵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云哥哥,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他脸红欢喜地点头,紧紧地拥住宛妹,肩头却湿了一片,宛妹竟开心得哭了。

那天回去后,他想着要和秦叔商量成亲的事,宛妹却大病了一场,醒来后昏昏沉沉的,竟失去了记忆,连他也不认得了。

大夫说她风寒入体,可能冻坏了身子,伤到了脑子。他自责不已,抱着宛妹痛哭失声。

但那以后,宛妹对他的感情便变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事,任他带她去各个地方,重新看遍各处风景。

她的性情也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不再拉着他到处玩耍,古灵精怪,而是待在家中,写字绣花,温婉如水。

她曾和他说过,想解除婚约,她心中只敬他是哥哥。她很抱歉,但她真的想不起那些过往了,对他更是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他如轰五雷,却不愿放手,开始遍寻名医,只想着等治好了她,她就还是他的宛妹。

可他还没有等到这一天,他的宛妹便跟人跑了。

玉京坐在云旷身边,静静地听着这些过往,低头不语。

说到最后云旷笑了笑,叹了口气,玉京却忽然抬头,一把扣住他,定定地望着他认真道:“云旷,我一定会赔你一个宛妹!”

(九)

第二天,云旷便被玉京“押”到了凉州城最大的如意酒楼,对面坐着凉州城最有名的赵媒婆。

云旷一脸苦瓜相。

玉京笑眯眯地说了句“你们好好聊啊!”,便向云旷使了个眼色,眉飞色舞地关上了房门。

一出门,她立刻像壁虎样贴到了门上,屁颠屁颠地听着房里的动静。

房里,云旷很沮丧,赵媒婆很兴奋。

这份热情却没持续多久,赵媒婆一眼就瞧出云旷没这个心思,自己一个劲地说压根得不到回应,做不成生意的赵媒婆一股子气,对着云旷开始品头论足,冷嘲热讽起来。

“我说云家少爷,不是老身说你,知道你那新娘为什么跟别人跑了吗?我要是个姑娘也不乐意嫁你,你瞧瞧自己这副小媳妇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家里的生意还一点都不懂,这凉州城谁不说云家早晚败在你手里……”

云旷的面皮涨得通红,他颤抖着身子正要开口,门突然猛地一声被撞开,玉京一身煞气地冲了进来,一把拉起云旷,冲着吓个半死的赵媒婆开始吼:

“您老长没长眼,我们家云旷一表人才,饱读诗书,心地善良,温文儒雅还爱护小动物……瞧不上他的那些姑娘要不是瞎了眼要不就是高度近视加色盲,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拉着云旷一路狂奔出了酒楼,两人气喘吁吁地停在了岸边的一棵树下。

回过神来的玉京发现云旷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她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朵;“我平常不这么粗鲁的,就是气不过……”

“谢谢你,玉京。”云旷忽然开口,眼神里落满了感激与伤悸,他涩声道:“其实她说得没错,我真的是很没用,难怪宛妹不愿意……”

“不是的!”玉京一个打断,按住云旷的双臂,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是这样的!你是我见过最好、最真诚、最善良的人!真的,我以玉京仙女的名义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