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晏西(第3/6页)

兴高采烈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南襄像想到了什么,久久的,一声叹息,看向晏西,漆黑的眼眸有些懊恼,又若有所思:

“可惜……”

晏西心领神会,生生咽下了那句“可惜你是个断袖。”

流瑟来找晏西时,正看见这幅场景,南襄那望着晏西有些失神的目光叫她心头无来由地一颤。

无人时流瑟现出身形,面有愠色,不由分说地就要拉晏西回百鬼潭。

晏西不明所以,直问怎么了,不还在历练吗?流瑟一怔,讪讪地松开了手,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闷声道:

“你这笨蛋迟迟学不会媚人之术,再耗下去只会丢了老祖宗的脸。”

晏西眨了眨眼,惑道:“谁是老祖宗?”

流瑟一戳她额头:“连老祖宗都不知道,你真是投错了胎,枉为艳鬼。”

她们的老祖宗,正是史上为求美人一笑,引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那位——

褒姒。

“竟是她?”晏西张大了嘴。

流瑟点了点头,觉得晏西惊奇的模样甚为可喜,不禁伸手为她别了别耳边的发丝。

“听说老祖宗原本最爱笑,一笑漫山遍野的花儿都失了颜色,便是那狐族的先祖妲己也比不上。”

“那她后来为什么不笑了?”

流瑟一时语塞,艳丽的面庞想了想,道:“这我也不曾知道,年月太久远,中间的故事曲折隐秘,只隐约听说是为了一个琴师。”

晏西“哦”了一声,不知怎么,脑海中竟闪过白日里南襄那张失神的脸。

流瑟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哼道:“又在想些什么,老祖宗的本事不学,可别学着把自己搭进去,媚者无疆,独不生情,这传下来的祖训你得给我记牢了。”

流瑟离开后,晏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苦苦思考一个问题,之前流瑟说要带她走时,她怎么会一下子慌了?

有了心事的晏西吃不好睡不好,没过几天,人就怏怏的,有气无力,更别提先前一门心思勾引南襄的雄心壮志了。

南襄也脸色不佳,教着晏西练了会儿剑人就不见了,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等晚上南襄回来后,一身酒气,推开晏西的搀扶,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我去……妓院了。”

晏西一愣,南襄忽然抬起头,灼灼的目光望向她,咬牙切齿道:

“我找了几个俊俏的小倌!”

晏西如轰五雷。

她身子颤抖起来,悲愤欲绝。

堂堂百鬼潭的一只艳鬼,苦心勾引了数月,竟还比不上风月场的几个凡夫俗子——

大辱,奇耻大辱!

南襄此时也回过神来,酒醒了大半,悔得恨不能将舌头咬下。

他见晏西身子颤颤巍巍,一副不能接受,备受打击的模样,不由上前一步:

“晏弟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瞧不起我,心里一定对我很失望……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晏西摇头后退,满眼悲愤。

失望,当然失望,简直失望透顶,竟不曾想你如斯没有眼光!

南襄被晏西毫不遮掩的眼神伤到,身子一顿,苦恼地抱住脑袋,嘶声道:

“我也不知自己发了什么疯,心烦意乱的,拼命想也想不通,就去了妓院……我想试一试,我以为我可以,可当他们扑上来解我衣服时,我竟恶心地一把推开他们,夺门逃了出来……”

南襄忽然抬起头,一把扣住晏西的肩头,眸光炙热: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根本不喜欢男人,我只是对你有感觉,只是对你!”

晏西脑子一声嗡,尚未反应过来时,便被南襄猛地扯入怀中,一个灼热的吻迎面而下,带着酒香的少年气息瞬间萦绕全身,吻得她晕晕乎乎,直分不清西东。

她怎么会知道,南襄这段日子快被折磨地发疯了!

天晓得这是个多么大的误会,一个根正苗红、未经情事的大好少年只因闻不惯胭脂水粉的味道,对美娇娘敬而远之,身边从没出现过女人,便被两只艳鬼当成了断袖,而生平第一次萌发的情意也自以为是对一个“男人”,所以稀里糊涂地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断袖,内心饱受折磨……

天旋地转的拥吻中,南襄忽然睁开眼,一把推开晏西,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畜生!”

他急退几步,颤抖着身子,红了双眼。

“我明明不好男风,却对你生了这样龌龊的念头,你敬我为大哥,我却……我真是禽兽不如,罪该万死!”

南襄满脸通红的,再不敢面对晏西,踉跄着转身掉头,晏西还来不及叫住他,那道身影便风一样地消失不见了。

只留晏西站在原地,张大了嘴,伸出的手像空中飘零的落叶,一张脸欲哭无泪。

(六)

腕上的玉镯在黄昏中泛着月白荧光,晏娘坐在桌前,细细地穿引着针线。

她这段时日做了不少婴孩的衣物鞋袜,等乌衣彻底变成赤红,触体生温,她就能改变至阴的体质,生儿育女了。

心中有了期盼,恬淡的眉眼都仿佛镀上了一层光,在黄昏中显得分外柔美。

南襄便是在这时,出现在了她身前,面无表情:“饿了。”

晏娘倏然抬起头,这才惊觉天色已晚,她太过入神,竟忘了做饭。

平日南襄在林间练完剑回来,都是直接吃热气腾腾的饭菜,今日居然没有,他便提着剑来问晏娘了。

晏娘还不待开口解释,南襄便已看向她手中的绣鞋,问道:“你在做什么?”

晏娘一愣,张口道:“我……”

心头微动,她不觉就放柔了声音,目视着南襄道:“我为你生个孩子,好不好?”

南襄皱眉:“孩子生来做什么用?”

晏娘有些哑然失笑,想了想,道:“若是个男孩,就可以跟着你练剑,学一身本事,若是个女儿,就能叫你宠着,叫你带着四处……”

“哦。”南襄不在意地应了一声,转身又出去练剑了,“饭菜做好再叫我。”

晏娘叹了口气,略带落寞又习以为常地笑了笑,准备去生火做饭。

南襄却忽然折了回来,看了她一眼,伸手摸向她的腹部,一本正经道:“就生三个男孩,一个女孩吧。”

“为什么?”晏娘按捺不住激动,意外又欣喜。

南襄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最近新创了一种阵法,需要四个人。”

晏娘怔住,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脱口而出:“那为何还要个女孩?”

南襄不耐,又皱起了好看的眉眼,似乎嫌晏娘问的问题太笨。

“和你一起给我们做饭啊。”

秋意渐浓,晏娘的身子越发清冷,背上的旧伤隐隐作疼,刻骨的寒意漫布全身,冷得她晚上直往南襄怀里缩。

她身子一年到头都沁凉沁凉的,夏天还好,南襄喜欢搂着她睡,冬天到了,南襄就躲得远远的,她一贴近他就生气,皱着眉孩子气地把她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