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修订版)

元月初五, 一早炮声连天。

谁也没想到,前两日传遍汴京的那则事关显国公府世子爷的流言,竟会是真的。

昨日全汴京的人都看到,雪白的纸钱堆满朝天门前大街, 浩浩荡荡的出殡长队, 缓缓绕城走过。

这一日后谁都清楚, 显国公府的世子妃沈氏出殡时是如何风光。

众人不禁好奇,能受得起这等奢华丧事的世子妃, 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细数下去,汴京城内能配得上显国公府这等皇室宗亲身份的沈氏贵女,压根就不存在。

如此一来, 事情的真相似乎向之前的流言靠拢。

那位寡淡清冷的小公爷,似乎真的因悲伤昏了头, 硬要给那外室一个名分。

却不想, 暮色将近时, 汴京城内的各家茶馆, 又流传出新的说辞,直接将此事完全反转。

不知何人爆出内幕, 说这位小公爷早在去年失踪时就在外娶亲, 那沈氏压根就不是外室,而是小公爷的结发妻子。

至于为何小公爷先被赐婚, 后又在人死后才将此事爆出,这就不得而知了。

到底真相为何, 平民百姓并不关心。

他们更好奇这位世子妃的出身是否如传言所说, 只是个普通村妇。

毕竟普通百姓入国公府做正妻这种事,可是前所未闻。

只可惜显国公府将这位世子妃的来历刻意隐藏,除了姓氏, 再无其他信息流出。

汴京城内的达官显贵,则都在等着看显国公府要如何应付之前那道赐婚的圣旨。

毕竟两家有头有脸,之前的婚事,也已进行到了一半。

至于朝堂众臣对此事的反应,怎么也得等明日新年第一次上朝才能知晓了。

是夜,孟西洲着一袭白衣,孤零零的坐在显国公府安怡院的书房之中。

昨日丧事办妥后,老国公爷便遣了一辆马车,将他强行带回了显国公府。

孟西洲一回去,便将自己关了起来。

整整一日,除了用了些白粥,再无其他。

另一头,显国公府主院。

李炎立在国公夫妇面前,低声答着。

如今孟西洲是这般状态,两人不好叫他来问话,便先问过李炎,子思同沈娘子之间的来龙去脉。

事到如今,沈娘子的灵位已经入了宗族祠堂,往日这些事,李炎也没必要再遮掩什么。

他问无不答,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讲明。

听罢,魏氏已是泪沾衣襟,李炎讲时,也数次哽咽。

就连老国公爷听到最后,也红了眼眶,连连叹气。后挥退李炎。

魏氏拿帕子沾了沾泪,低声道:“我就瞧着那沈氏是个温柔的姑娘,不想二人经历会如此坎坷,可怜我儿这样命苦,好不容易寻到一人,愿付真心,最终却是阴错阳差……阴阳两隔。”

“你也莫要哭了,这等事,谁也怨不得,若说有错,还是子思自己糊涂,真心与权势,是他自己选的权势,如今人没了,才知道心疼,便悔不当初,硬给了人家这样的名分,又有什么用……”

老国公爷冷嗤一声,不免想到他皇兄,当初也是这般决绝。

当年,在权势与洛瑜面前,皇兄也是一样选择了权势。

可在他眼中,皇兄不曾有一刻为此悔恨。

即便坐上皇帝之位,看到他带着洛瑜同他的儿子出现在他面前时,也不曾流露过一丝悔意。

他清楚,帝王之路,唯有心狠绝情之人才能跨过荆棘,最终才坐上那个位置。

所以他永远不会告诉子思,他真正的身世。

“老爷,子思如今已是悔不当初,您又何必如此,只盼着他能快些从伤痛中走出来才好。”

*

安怡院。

萧应接到秦恒的密信,一路从外风尘仆仆赶回汴京。

方才一进城,他便知晓了沈青青的死讯。

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跌落。

如今只要从汴京闹市穿过,无人不知国公府世子妃沈氏。

好奇心使然,他停留片刻,听到说书先生一直提到世子妃沈氏这几个字时,萧应心中异常沉重。

他觉得,这个名分,对那般自由洒脱的青青姐来说,更像是枷锁。

相识这么久,青青姐从没说过,想要做显国公府的世子妃。

而且爷之前对青青姐的态度已经疏离到极致,这世子妃的名分,又是怎么来的呢?

不,他此刻更想知道的是,青青姐从安全屋出来后,究竟去了哪儿?

之后又遇到了什么?

萧应反复想着,一路从外赶回显国公府,直到推开安怡院的书房门时,他脑子依旧是懵的。

“爷,是我,萧应。”萧应进去的一刹那,才发现屋里冷冰冰的,烛火几乎灭尽,说不出的寂寥。

“嗯,走近说话。”孟西洲依旧穿着昨日那身丧服,他抬首淡淡扫了眼来人。

萧应从没见过一直高高在上的爷会有这副模样,年前他在正院遇到过爷一次,当时爷刚从扬州办案归来,一身官服威严清冷,看上去意气风发。

可如今,不过短短二十多天,爷如今眼窝深陷,憔悴的快要让他认不出来了。

萧应带了很多问题,可这问题,他不敢问出口,半晌,只低声说了句,“爷,还请您保重身体。”

“青青……她走了。”孟西洲平静的说了句,脑海一片空白。

如此亲昵的称呼落进萧应耳朵里,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西洲哥。

萧应敛起惊讶之意,低声道:“嗯,回来时,路过茶馆时听到有人在谈。”

原来世子妃沈氏,指的真的是是青青姐。

“他们……现在是怎么讲青青的?”孟西洲眸色冷冽,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莫名冷下几分,他自嘲道:“可还有人敢说青青是我外室?”

萧应摇了摇头,“爷,方才回来时只是顺路听了一耳朵,并不真切,倒也并未听到外室这二字。”

“那就好。”

沉默片刻,突然听他温声问:“上次放在我书房中的纸条,是你帮青青送的吧。”

萧应神思一紧,额间瞬间冒出层冷汗,但也并未迟疑,低声道:“是我做的,爷。”

“帮着青青从府内逃走的,也是你吧。”

除了萧应,孟西洲想不出别人谁会帮她。

他知道,在三溪村时,青青会趁着他不在,带着萧应晒太阳,同他聊天,还会让他试菜。

他警惕萧应,但从不阻拦。

因为青青说过,萧应不爱说话,又生了病,他们得多跟萧应讲讲话,不然小孩子钻牛角尖,心里会出问题。

青青待他好,他自然也不会太过分。

“是我做的,爷。”萧应垂首,全都认了。

话脱出口的这一刻,萧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从答应沈青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背叛了主子。

一个打小培养的暗卫做出这种事,对主子来说,是不可原谅的。